項毅中說：“你不覺得我們這樣很好嗎？你才多大？像你這個年紀的女孩哪個不是自由自在開開心心地談朋友。生孩子，那是幾年後的事。”
範笑笑敏感得很，很委屈地嘟著嘴，說：“老公，你不愛我了是吧？”
“愛呀，怎麼不愛呢。”項毅中兩隻手臂兒使勁地把範笑笑環住，模樣兒恨不得要把她塞進胸腔裏去，“不愛你我會對你這麼好？還有誰比我對你更好？你說還有誰？沒有，肯定沒有，是吧？”
“可是，你似乎不高興我懷上孩子。這是我們愛的結晶，你既然愛我為什麼就不能接受他？我不明白，真的弄不明白，這太不合規律了。不是說愛一個人就愛她的一切嘛。”範笑笑不住地搖頭，似乎真有太多的不明白。
項毅中歎了口氣道：“不是我不能接受他，是我沒有思想準備。再說了，我也得為你想想呀。我們這關係，真有了孩子，你怎樣麵對你的家人和親朋？”
範笑笑說：“這是我的事了。對我來說，隻要你愛我就夠了，別的事情都不重要，我都能麵對。真的，毅中，你相信我。”
項毅中複又歎了口氣：“哪有你想的簡單呀，傻瓜。”
範笑笑模仿著他的樣兒歎了口氣，說：“你就是想得太複雜了。有些事情本來很簡單，你硬要把它想得複雜，不複雜都不行了。”
項毅中看著她說：“不這樣想行嗎？”
範笑笑迎視著他：“難道一定要這樣想才行？把它弄得像團亂麻似的連兩頭都找不著就行？老人家的思維真是怪耶。”忽然想起什麼，說：“老公，你說你是沒思想準備是吧？”
項毅中：“怎麼啦？”
範笑笑：“是不是，老公？”
項毅中說：“是呀。”
範笑笑說：“老人家忘了，在我辭職的那個晚上我們談過生孩子的事？那才多久的時間？這說明一個什麼問題，老人家？”
“說明一個什麼問題？”
“很簡單，我在你老人家這心窩裏什麼都不是。以往對我的愛呀什麼的，都是有口無心，隨口道來，我卻像個傻瓜似的信以為真，整個兒蠢女孩。”
項毅中把範笑笑抱起來旋轉兩圈，再輕輕放下，雙手捧住她的臉，說：“整個兒蠢女孩？讓我看看是不是真的。這額頭，這腦門兒，這鼻子，這眉毛，這眼睛，怎麼看都不像呀。唉，這是怎麼回事兒？寶貝兒，你告訴我。”
範笑笑搖了下頭，道：“我還不蠢嗎？不蠢怎麼會愛上你這麼個老男人。”
“那是因為我太優秀，太愛你的緣故。再說了，老一點的男人好啊，老一點的男人是個寶，懂得如何愛自己的女人。”
“行了行了，別王婆賣瓜自賣自誇，我聽著都要嘔了。”
範笑笑哇的一聲又開始幹嘔，直把眼淚都嘔了出來。
第二天早上去了醫院，因弄不準要不要抽血，範笑笑東西都不敢吃。途中範笑笑依偎著項毅中，說檢查什麼，肯定是有了。她不可能連自己身體是個什麼反應都不知道。掛了號開了單子，檢測的項目還是尿液。範笑笑拿著紙杯在廁所取了尿樣。半個小時不到，化驗結果出來了，是陽性。範笑笑看單子時笑嘻嘻的，不乏得意。項毅中嘴唇抿得鐵緊，兩條眉毛擰得像爬在眼睛上的兩條毛毛蟲。來醫院的路上，他就祈盼昨晚上的檢測是技術等什麼原因有誤。範笑笑的歡愉讓他深感要解決這件事情是多麼的棘手，心裏一個勁兒地埋怨自己怎麼會這麼不小心。又想範笑笑這麼高興，難道是想生米煮成熟飯，到時拿孩子來脅迫他？
回去的路上，範笑笑像來時一樣依偎著項毅中，臉上像抹了一層蜜似的。也許今天的檢測結果讓她心裏有一種徹底放心的感覺吧。
到家後，項毅中望著範笑笑，努力地笑一笑，說：“這一路上我想了又想，寶貝兒，你得去醫院把它拿掉。我知道你很喜歡小孩，我也知道女人愛男人的證明就是想給他生個孩子，但這個孩子你真的不能把他生下來。”
範笑笑一點也不吃驚，說：“既然你知道我是因為愛你才想給你生個兒子，為什麼又要我拿掉？你的動機是什麼？是不是怕我以後拿我們的孩子要挾你？是還是不是？”
項毅中被範笑笑一語擊中，一時做聲不得，連連歎氣道：“說什麼要挾呀，你不覺得難聽嗎？你想過沒有，我這段時間哪天不是煙呀酒呀，雲裏霧裏連自己姓什麼都不知道，這樣條件下生出來的孩子你擔心不擔心？真的生出個傻瓜兒子害了他也害了你自己。李白、杜甫的孩子為什麼不成器？就因為他們倆都愛喝酒。現在實行計劃生育，誰不講優生優育？你是不是也應該講點兒？為兒子為你自己還有我。”
在項毅中想來，這番話入情入理，足夠範笑笑思量的了，哪知她想也沒想就說：“優生是有的，但也不能把優生太當回事。秦皇漢武算得上是一代天驕了吧？他們的父母哪天不是醉生夢死，可生出了什麼樣的兒子？一代偉人毛澤東，生在韶山衝，他的老爸毛順生十足的一個泥腿子，一根旱煙槍哪天不要吸上兩口，可生出了什麼樣的兒子？那時候好像還沒有優生這碼事吧？”
這理兒叫項毅中瞠目結舌，幾乎要懷疑麵前這女孩兒是不是範笑笑，是不是他愛著的那個範笑笑，那個以往在他麵前極盡乖巧的範笑笑了。
範笑笑也不管他，繼續說：“老公你知道我現在辭職了，而你又那麼忙，不可能整天陪著我，我一個人好寂寞的。有了孩子，我就不會寂寞了，日子就好打發了。我就想給你生個兒子，長大後跟著你學經商，像美國的比爾·蓋茨，清朝的胡雪岩，連總統和皇帝老子都要買他的賬，好不好，老公？”
剛才項毅中還在說女人愛男人的證明就是想給他生個孩子，這會隻覺得這個女人是給他生堆麻煩，是要毀了他。這到底是個怎樣的女人呀？居心何在？項毅中幾乎想大聲問她到底要幹什麼？是要他的錢，還是想要他的命？
範笑笑說：“老公你怎麼不說話？在想什麼嘛？想什麼告訴我，別一個人悶在心裏難受。”
項毅中心裏暗自翻騰著，對著範笑笑笑了一笑，道：“因為你堅持己見不肯拿掉，我心裏焦慮呀。我近來哪天不是在觥籌交錯之間與人推杯換盞，誰知道生出來的孩子會是怎樣個孩子，萬一缺胳膊少腿，或者這裏那裏有毛病，良心一輩子都不會安寧，這不等於害了他一世？我說的這些，不信你就沒想過。你肯定是想過的，你是劍走偏鋒賭一把是吧？我知道你寂寞，想為我生個孩子，可你既然想孩子就得為孩子負責，是吧？再說了，這事兒以後有的是機會，真的不必急在這一時一刻。什麼時候我們好好商量，講點兒優生優育，如你說的生個比爾·蓋茨，生個巴菲特，生個胡雪岩。我最欽佩的就是這三個人，好不好啊寶貝兒？”
“你說這些的真實目的是不是怕我拿我們的孩子要挾你？是也不是？好男人要誠實。”
“你看你，怎麼扯到這上麵來了。我剛才不是已經同意生了嗎。從優生優育出發，不急在這一時一刻嘛。生孩子可是大事，天大的事。”
“好吧，這事兒就算我相信你了……”
“什麼就算呀，本來就是嘛。”
範笑笑看了項毅中一眼，說：“那好，我這裏有個辦法去掉你的擔心，等到孩子成形後，我去醫院檢查，如果有你老人家擔心的情況，我自己去醫院把它拿掉，這總可以了吧？”
項毅中聽了幾乎要暈過去。範笑笑是何等聰明的人，項毅中剛才那明顯的一愣她就感覺到了。她說：“我不會拿我們的孩子要挾你什麼的，這你盡管放心好了。我隻是為我們的愛情而生個孩子。當有一天你厭倦了現在的日子，你盡管回到你那個家去，我不會挽留你，也不會找你負擔什麼撫養費，我做我的單親媽媽。有天你想我們的孩子了，你隨時可以來看他，我不會給你設什麼障礙。”範笑笑說到這兒，猛地把頭甩了一下，人像是走出了某一情緒。她淡然地笑了笑，說：“其實呀，現在說這些未免言之過早，因為他是不是缺胳膊少腿還不知道，你說是不是？”
以往範笑笑開口閉口不是老公便是老人家，這一番輕言輕語全是你你你，項毅中不由得緊皺了下眉頭，某種不安便來了。這也透露出她在這起事情上對他的態度吧。對範笑笑的話，他不是不信，隻是更相信時間會改變一個人。她現在的話是出自心底，有天的改變也是來自心底。就像婚姻，結婚是因為真心愛你想跟你過一輩子，離婚也是實在不願再跟你過日子。沒有什麼比時間更能改變一個人的思想了。婚姻受法律保護尚且有這麼大的變數，何況他們這種關係。一時一事你也許能夠把握，一生一世恐怕就沒有誰敢輕易斷言了。項毅中知道，範笑笑在他麵前是乖巧溫柔的一個女孩，但可不是輕易被人左右而改變主意的人，包括他。況且在這件事情上他們是對立的，他的話會讓她本能地產生一種抵觸一種不信任。現在的情況，說得再多也沒用，反正也不是這一兩天的事，隻好冷水泡茶慢慢來了。
主意打定，項毅中笑著說：“我家老婆想到哪去了？不管怎樣情況我都不會棄你而去的，拜托寶貝兒千萬千萬別像個傻丫頭似的胡思亂想。你真想傻了我怎麼辦？”
範笑笑說：“很好辦，你的擔心和麻煩就沒有了。這不正是你所要的吧？”
項毅中就緊緊地抱著她：“我這麼壞嗎？我真的就這麼壞嗎？你的話讓我的心尖兒一陣一陣地酸痛，真的，寶貝兒。我說過我不會離你而去就不會離你而去，咱們可是要過一輩子的。一輩子，知道嗎？”
範笑笑嘴唇往上一翹，似乎想說什麼又什麼也沒說，任項毅中抱著。
項毅中就忍不住問：“怎麼啦，寶貝兒，怎麼不說話了？”
範笑笑的眼眶裏便有了淚花，把頭埋在項毅中懷裏哭了，說：“老公，你真是要跟我過一輩子？一輩子，是吧？”
“是呀，一輩子！”
“剛才我是不是很讓你頭痛？還有，把你的心尖兒都氣得一陣一陣地酸痛？對不起呀老公。”
“跟我還用得著這麼客氣，真是個傻帽兒。”
“以後咱們要學會相互理解相互包容。我覺得在生孩子的事情上，老公你要站在我的角度來理解我，我是一個女人，這樣做隻是為了證明愛你。不是說沒有什麼比愛一個人更能讓人理解嘛！在有的人看來我很蠢，簡直是蠢死了，可誰叫我愛上了你呢。蠢就蠢吧，蠢女人總要人來做，我倒是樂意這麼蠢下去，一輩子。”
“你真好，你怎麼就這麼好呢！”
說這話時，項毅中整個兒心裏沉甸甸的。範笑笑的話無異告訴他，在生孩子的事上她是不會妥協的。項毅中心裏，始終無法接受範笑笑愛他的證明就是給他生個兒子。他不否認對範笑笑有著很深的感情，但他一向認為，生孩子是婚姻才有的事兒——盡管如今私生子在他們圈內已是一種流行。但這種流行跟他無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