項毅中真實地覺得自己再也沒有原來那麼瀟灑了，這自然是因為範笑笑躲起來的緣故。
在男女關係上，項毅中向來恪守著遊戲的底線，保持著應有的距離，萬沒想到和範笑笑一度得意的愛情演繹成現今這個狀態，令他束手無策。現在，他還不否認自己對這個女孩的愛，問題是範笑笑的固執己見使得這份愛將衝擊著他的婚姻和事業，這就觸犯了他的底線，是他無法容忍的。更讓他坐臥不安的是範笑笑躲藏了起來，連麵都沒法見到，這招是他怎麼也沒料到的。跟她通了次電話後，電話就再也無法與之聯係了。有時候坐在辦公室或家裏或飯局上，總感到頭頂懸著一顆炸彈，會在他不留意的時候爆炸開來，直把他炸得血肉橫飛。項毅中清楚地知道，隻要範笑笑生下這個孩子，與汪麗的婚姻肯定完了，事業也將一分為二，令他元氣大傷。閑著的時候，項毅中的腦子就會被範笑笑的事糾纏，令他片刻不得輕鬆。他甚至發誓，此後再也不玩什麼狗屁愛情了，寧願找小姐都不願來這種傷腦筋的事，他算是怕了，從心底怕了。現在他除了聽天由命，真的是一點辦法都沒有了，惟一能做的似乎就等著她把孩子生下來，那個炸彈炸響。想著那個孩子，他複雜的心裏竟湧起陣陣溫情，那畢竟是他的血肉啊。
感情上是傷透了腦筋，但公司的事該忙還得忙，而且不能落下。這不，龍城造紙廠請來的當遠評估公司他必須趕去見上一麵打點打點，否則以後的事就無法操作，甚至前麵的工作都白做了。雖說收購造紙廠的調子基本已定，但該走的程序是必須要走的，不能落下給人閑話的口實。這也是孫曉民一再叮囑的。項毅中在收購原龍泉白酒廠過程中早積累了經驗，現在自是駕輕就熟，懂得輕重忌諱了。誰都知道，處置一家企業，上頭下麵盯著的是企業的成交價，而成交價的依據就是來自評估公司提供的評估數據。可評估值卻取決於評估目的和評估方法。一定程度上說，看似虛無的評估公司決定著這場買賣價位的高低，更是對上對下的一道障眼法，實際上無比重要。
項毅中先是接了譚衛亭和評估公司的韋經理來到白沙海鮮樓的一間包廂，再讓小平去接評估公司幾位工作人員。抽煙喝茶間，項毅中道：“韋經理，你們未來的時候我和譚廠長曾就評估打了個賭，譚廠長說評估的結果是五千萬上下，而我估計是四千萬左右，也不知咱倆誰估的準？”
韋經理哦了一聲，看了譚衛亭一眼又望了項毅中一眼，笑著說：“兩位的賭注是什麼？說來聽聽。”
項毅中說：“按我的意思是一輛奧迪A6，可譚廠長說他哪來這麼多的錢，去貪去搶？借他個膽都不敢。商量來商量去，最後是誰輸了請對方蒸汗蒸房一個月。”
譚衛亭說：“咱們拿薪水的，哪像你項總，財大氣粗。這汗蒸房一個月下來都得耗去我半年的工資，老婆知道了都得跟我急。”
韋經理笑道：“譚廠長的境況我能理解。雖說他管著這麼大一個廠，可什麼都是國家的，看著也隻看著，說得不好聽點，白守著個聚寶盆。而你項總就不同了，你愛怎樣支配就怎樣支配，除了你夫人說你幾句，誰能拿你奈何？好在這個賭注彼此都能接受。”喝了口茶，瞅著譚衛亭搖了搖頭，說：“譚廠長，換了我把心一橫賭奧迪，贏了可是好幾十萬呢。”
“萬一輸了呢？”譚衛亭問，“輸了咋辦？廠子馬上就要賣了，就算我想來點小動作都沒機會了。”
“有機會，譚廠長你也不會幹呀。對你，我項某人還不了解，就是太廉潔了。如同韋經理剛才說的，這麼多年白守著個聚寶盆。國企領導都像你一樣就好了。”項毅中道。
“像我一樣好什麼好？頂著個廉潔奉公的牌子管什麼用？能吃？能喝？能玩？廠子處置後去哪座廟都不得而知。”譚衛亭搖頭歎了口氣，一副心有不甘萬般無奈的樣兒。
“你譚廠長為國家做了這麼大的貢獻，老百姓的眼睛是雪亮的，組織上肯定是看到的，哪能把你這個大功臣給忘了呢，相信組織會給你一個妥當的安排。”項毅中說。
韋經理點頭稱是。
這時譚衛亭站起身來，說出去一下。項毅中便掏出個大信封推了過去，韋經理笑笑收了，說，“項總和譚廠長這場賭注倒也有意思，說句心裏話，我倒願譚廠長能贏。”
項毅中笑道：“韋經理你說這話我就有意見了，都是朋友啊。”
韋經理笑說：“兩位都是我的好朋友，但我總得仗義點吧。人家譚廠長薪水主義者，一個月才那麼點錢，不容易，一把賭注就是大半年工資，就算他沒事，他老婆那裏也沒事，我都要替他心疼，而你項總是大老板，那點兒錢對你來說算什麼呀？毛毛蟲。”
項毅中哈哈一笑，說：“韋經理真是好朋友，不錯，真是好朋友。”
小姐領著韋經理幾位手下進來，項毅中招呼他們入座。譚衛亭隨後進來，說聲都來了。項毅中就讓大家點各自喜歡的河豚。趁等上菜的當兒，項毅中給大家一一遞上個紅包。這些人便拿眼投向他們老總。項毅中笑向韋經理說：“這是我的一點兒意思，大家買兩包煙抽。我說韋經理，你是領導有方呀，拜托你給句話，否則我這張臉都不知往哪撂了。”
韋經理一笑，說項總給大家麵子，大家可不能不要麵子啦。幾位就笑納了。譚衛亭和韋經理麵前同樣有個紅包，卻是等大家收了後才隨手把它裝入衣兜。
海鮮上來了，大家說說笑笑喝酒吃菜。譚衛亭看上去總要落後半拍，有點兒勉強。項毅中看出他對這場飯局興趣不大。也是，他能來全是因為自己的緣故，便想刺激他一下，笑說：“譚廠長，咱賭的一個月汗蒸房是否從今天就開始？”
譚衛亭就看著他，說：“項總什麼意思呢？”
項毅中道：“按道理來說得評估結果出來後才知道誰輸誰贏，我的意思就是先提前享受，結果出來了再由輸了的去埋單。”
“這個辦法好啊。”譚衛亭爽然道，抹了抹那個大背頭，舉了杯說，“待會大家一塊去汗蒸房吧，消除消除疲勞。”又說：“要我說呢，應該是你項總輸呀。”
項毅中笑問：“怎麼應該是我輸？”
譚衛亭道：“你是項總，家大業大喲。”
項毅中哈哈一笑，望著韋經理，說：“你看你看，譚廠長這話有意思了。什麼家大業大，我項某人純粹個體戶一個。”說這話時，項毅中想起“大秘鬥不過小蜜；大款鬥不過公款；大人鬥不過小人；大官鬥不過現管；位置鬥不過圈子；才氣鬥不過財氣；水平鬥不過酒瓶；真話鬥不過假話；科技鬥不過演戲；公事鬥不過私事；民情鬥不過人情”。這一順口溜中的大款鬥不過公款，想想終是沒說。雖說是玩笑，但這場合卻是開不得的。
譚衛亭輕輕搖頭，深有感觸地說：“個體戶！這詞兒都好多年沒聽到了，這會聽項總說起，真的叫人感慨。”
韋經理附和道：“是呀，從三十多年前的個體戶到民營企業家，走過的是個複雜的過程。”
項毅中卻是不以為然。在常人看來，個體戶有那麼一種被輕視的意味，而民營企業家在市場經濟中能夠為人所接受，有受人尊重的感覺。說穿了，個體戶和民營企業家還不是一碼事，僅僅是因為這件事物已發展成為一個時代的主流罷了。
到天河洗浴廣場早已是輕車熟路了。項毅中再次走進成功人士商務服務中心辦公室，不無幽默地想，是不是一踏進這道門檻，找個女人服務一番就是所謂的成功人士了？蓮姐笑著跟他招呼。項毅中卻莫名地想起早幾年發生的遠華大案，主犯賴昌星造了著名的紅樓，裏麵是精心挑選出來的絕色美女，那是要身材有身材，要長相有長相，要風度有風度，甚至要談吐有談吐，要修養有修養，專為拉攏腐蝕政府各級官員提供服務。另有一個主犯楊前線，貴為海關關長，每次去紅樓，不泡小姐泡媽咪。他的思維與常人迥異，認為媽咪既然能夠把小姐調教得花樣百出，她自己肯定深諳個中三昧。再就是媽咪不接客比較幹淨。蓮姐不就是媽咪嗎？也不知有沒有哪位成功人士跟蓮姐提出過，或者蓮姐已經有過嚐試。
像上次一樣，蓮姐把他領到隔壁的房間任他挑選。沒想到上回特意為譚衛亭挑選的那位清純女孩也在。她本來坐在沙發上看電視，一見項毅中就站起來，微笑著點頭。項毅中沒想到她日日夜夜周旋於各色男人之間還能認出自己，倒也覺得有些意思。項毅中卻不便讓她再去侍候譚衛亭。男人上這兒是尋找刺激和新鮮的，玩過一次的女人就少了新鮮感。他特意為譚衛亭挑了一位看去清純爽眼的女孩。其實項毅中知道，什麼清純，還不是老麻皮裝嫩，真清純還會來這地方？他又點了幾位，卻不要那位清純女孩。萬一譚衛亭看到，隻怕會壞了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