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節過後，省十屆第一次人大會議召開，項毅中如願以償當選為全國人大代表。
人代會第一天，小原和她的夥伴穿梭在人大代表中間采訪。她一眼就發現了項毅中，一臉陽光地朝他揮手。項毅中早就發現如隻美麗的花蝴蝶般飛來飛去的小原，響應地擺了擺手。項毅中的內心裏，很是感謝小原對他的幫助。早兩天小原給他製作了個專輯並及時播出，全方位展示了九龍房地產公司的成長史，讓他在代表中贏得了很高的聲譽。
小原采訪他後玩笑說花又沒了。項毅中笑說沒問題，他送。小原就搖晃著腦袋，說你現在貴為全國人大代表，怎敢再勞你的大駕？有天全國人民知道了，說我差遣他們尊敬的代表，還不跟我沒完？弄不好這隻飯碗都要被砸。你難道不知道人民代表人民選，人民代表為人民？你現在做什麼事都代表人民呢。項毅中便笑了，說是呀，人民代表為人民，你呢也是人民中的一員，我為你服務也就沒誰敢說什麼不是了。腦子卻幽默地想，人民代表為人民，哪天去嫖娼都是為人民去嫖娼，自己生個兒子都是為了人民生兒子。照此類推，法律就不能約束他了，他的一切都是為了人民嘛。小原見他笑得怪怪的，知他肚子裏又悶著什麼，問他笑什麼？項毅中哪敢把這話說出來，偏偏小原一定要他說出來，項毅中想想說，人民代表為人民，那些曾是人大代表的貪官，豈不可以在法庭上振振有詞地告訴法官，他的行為是代表人民的。如此法律豈不都治不了他？小原笑著把頭直搖，說歪理。項毅中笑道，你也別說歪理，要不怎麼人大代表犯事了，執法機關必須征得同級人大常委會許可方能對其采取抓捕措施呢。
人代會後，九龍商務城開始正式動工。奠基儀式那天，項毅中特意請了米書記親自剪彩。幾次往來，項毅中和米書記的關係也走得近了。項毅中也曾想過把長順現代城競買過來做九龍公司的總部，想著競拍不知什麼時候的事而作罷。他自是知道，經濟案子曆來都是很複雜耗時的，特別是這種涉嫌民營企業，也不知要等到什麼時候去了。再說了，曆經收購原龍泉白酒廠和龍城造紙廠，項毅中深諳公家與私人的生意好做，私人與私人的生意便不見得了。這也是閻樂康幾次找他聯手收購長順集團興趣不大的原委所在。現今到處都是國企處置，隻要你有一定的人脈關係，遍地都是機會，其利潤不是外人所能想象的。國企陷入現今這步，還不是國企本是公家馬，公家馬私人騎，一年變頭驢，三年剩張皮，你急他不急。不過，項毅中倒是有意同閻樂康聯手競投長順公司帝都二號的爛尾樓。受帝都一號的影響，把它拿下後注入一定的資金，完工後肯定賺錢。這可是一樁省工省錢的買賣。再想閻樂康一門心思盯著長順，隻怕是欲報當初曾義平落井下石之仇，現今曾義平已落至這步，有這個必要嗎？一個成熟的企業家是不能意氣用事的，項毅中心裏對閻樂康便打了折扣，想他有那場牢獄之災，實在是正常不過。
日子看似平靜地過著，轉眼入聖便已三個月了。有天項毅中看著兒子在床上翻身，笑眯眯說三翻六坐八爬叉，十二個月到南園摘黃瓜。範笑笑不解個中之意，問什麼意思？項毅中就告訴她，這是養兒育女的口訣，意思是一個生命降生，三個月會翻身，六個月會坐，八個月會爬，十二個月會走。
範笑笑便笑嘻嘻地說：“照你老人家說的，再過三個月咱兒子就會爬了是嗎？”
項毅中說是呀。
範笑笑複又笑嘻嘻地道：“待到兒子會爬了，我也便知道你老人家兒時是怎樣爬的，不知是像才出生的熊貓呢還是像才出生的狗崽崽？”
項毅中捏著她鼻子說：“我這是不是像牽著條才生了崽的母牛啊？”
範笑笑說：“我母牛？那你什麼啊？一條老公牛罷了。”
玩笑間，項毅中的手機響了。範笑笑距手機近，拿了遞給他。項毅中見是個陌生號碼，也沒往心裏去，摁了接聽鍵，一個女人急切的聲音傳了過來：“是項總吧？我是老譚家眷莫豔雲。”
“老譚？”項毅中一時間哪想得起女人口中的老譚是何方神聖，更不知這位莫豔雲是什麼來頭。
那邊便說：“市畜牧水產局譚衛亭呀。”
項毅中哦了一聲明白了，就問：“什麼事啊，莫姐？”
莫豔雲道：“我這邊有點急事兒要馬上見一見你，項總有空吧？”
項毅中就隱約感到了不祥，估計多半與譚衛亭有關。得知莫豔雲這會在市檢察院門口，讓她稍等，一會他就趕過來。範笑笑望著項毅中，問他是不是又要出去？自從譚衛亭調至市畜牧水產局，兩人之間便很少往來了。項毅中把莫豔雲的所在地檢察院同譚衛亭聯係起來，猜測譚衛亭隻怕出事了，否則怎麼會讓女人跟他聯係呢？他若有所思地點點頭，說得出去一下。
因為購買龍城造紙廠的緣故，項毅中與譚衛亭往來甚多，卻並不曾與莫豔雲謀過麵。車近檢察院，見門口有個中年婦女提著個包站在那兒一副焦急狀，猜是莫豔雲了，便把車在她麵前停住。女人過來問他是不是項總？項毅中點頭從裏麵把門開了。莫豔雲也甚老道，知道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一聲不響地鑽了進去。
項毅中把車開到附近的一家茶樓。趁要茶的間隙，項毅中暗自打量眼前女人，一副平常得不能再平常的家庭主婦模樣，與譚衛亭純粹是兩個不同世界的人。可這兩個不同世界的人卻走到一塊了，而且生活了這麼多年。項毅中倒也沒有特別的慨歎，他知道婚姻是件無法說得清楚的事兒，你不往裏去說其實很簡單，兩個人湊合過的隻是日子，往深裏說就複雜了，日子似乎就不是日子了，就成了愛呀情呀什麼的山高水長了。隻是這詩意化的日子往往是短命的，也是致命的。這世上沒有誰能讓自己詩意一輩子，便也無法把一個每天需要麵對的人詩意一生。
項毅中也不去問譚衛亭怎麼了，在他想來，多半是經濟上的問題吧。這年頭沒有政治問題，女人已不是問題。就見莫豔雲雙手捧著茶杯說：“我家老譚早兩天被市反貪局找去了，他讓我找項總，請你找找相關領導。”
“能夠仔細說說嗎？”
“我知道的不多，可能是經濟上的事兒吧。”
反貪局並沒有在這事上來造紙廠找過誰，那就隻能是譚衛亭調市畜牧水產局後的問題了。他去畜牧水產局才多長時間就弄出個經濟問題，項毅中便對這人來了看法。不過，仔細想來也是正常不過的事，在造紙廠時整天花天酒地的一擲千金，到畜牧水產局又是坐在那個位子上，你叫他從此循規蹈矩地工作做人，可能嗎？當初他不去財政局做那個有名無實的書記，用意再明朗不過。
“這樣吧，我先把事情弄清楚了再說。”不知道譚衛亭的問題到底多大，項毅中隻能如此說。
莫豔雲說：“這事兒就麻煩項總你了。”
項毅中就點點頭，說盡力吧。
事情說完了，兩個人便沒有什麼話說了。莫豔雲要掏錢買單，項毅中堅決拒絕了，她便站起來告辭。
項毅中想著這事兒隻有向孫曉民了解了解，順便看看他的態度，便撥了他的電話。孫曉民說他這會在市地稅局檢查工作。項毅中想著很快就到下班時間，就邀孫曉民去白沙海鮮樓吃海鮮。孫曉民答應了，隻是說要遲點兒。項毅中說沒關係，曉民你隻管忙你的就是了。他自是知道，孫曉民能答應一塊吃晚餐就很不錯了。大凡上級來視察，下級沒有不極力挽留領導用餐的。想著待會孫曉民得費上一番口舌方能推掉地稅局領導的熱情挽留，項毅中暗自搖頭。對有些人來說，吃飯都成了件費腦筋的事。
項毅中也不急著去白沙海鮮樓，到哪兒還不是坐著喝茶等人？相對說這裏的環境還要好點。他慢悠悠地喝著茶，腦子卻在譚衛亭身上轉來轉去。客觀地說，在收購龍城造紙廠事上譚衛亭還是幫了他的大忙，不過，自己對他也夠意思的，利用孫曉民這層關係把他安排在這麼個實權部門。如今遍地都是改製企業，幾個安排了好位置的？現在的情況看來，卻又是他的幫襯害了他，否則哪來今日之事。項毅中知道，如今貪汙個幾萬屁事都沒有，要讓反貪局盯著他這樣個處級領導，沒有幾十萬他們壓根兒不想動他也不會動他。
看看快到下班時間，項毅中驅車奔白沙海鮮樓而來。有車一族，最怕的就是上班下班這段時間，把你夾在中間往前進不得，往後退不了，你再有脾氣都是枉然。再說了，這陣海鮮生意不錯，他也得趕過去占個位子，萬一客人爆滿，孫曉民來了豈不還要讓他傻等？人家可是特意推掉飯局趕來跟他碰頭的。處在孫曉民這一地位，到哪沒有飯吃？答應跟你一塊吃飯是看得起你，給你麵子。雖說憑他倆的關係，孫曉民不會拿這些小事兒往心裏去，可自己心裏也過意不去呀。
到了白沙海鮮樓，服務小姐把他引入一間包廂。服務小姐知他要等的客人尚未到，也不問他點什麼菜，給他倒了杯茶就出去了。項毅中便燃上根雪茄，估計孫曉民要一會才到，閑著無聊撥了汪麗電話。汪麗問他回不回來吃飯？項毅中說正在白沙海鮮樓等孫曉民。汪麗就吩咐他少喝兩杯。項毅中自是說好。
項毅中又撳了範笑笑電話。範笑笑笑說我家老男人是不是要告訴小女子不能趕回來吃飯？項毅中笑說算是吧。範笑笑就說什麼算是呀，難道還另有原委？項毅中便告訴她，這會在等孫曉民一塊吃飯。範笑笑說不是那譚什麼的家眷有事找你吧，怎麼又跟孫曉民約上了？項毅中自然不能跟她說內中原委，笑說那事兒暫且告一段落，新的革命又將開始。範笑笑笑了說，不就是一個飯局嘛，這也是什麼新的革命。照你老人家說的，這世上誰都每天在新的革命中。項毅中笑說是呀是呀。他不敢跟這寶貝兒扯得太久，怕孫曉民來了打他電話無法進入找他不著。電話結束後心下慨歎，怎麼跟範笑笑隨便什麼都扯得有滋有味？
果然一會孫曉民的電話便來了。項毅中讓他在大廳稍等，他來接他。其實項毅中電話裏告知孫曉民所在包廂就行了，可他覺得還是親自趕過去接好，以示他的熱情。有位服務小姐隨了他們一塊回到包廂，自然是一邊倒茶一邊問客人要什麼菜。服務小姐走後，兩人喝茶說話。
項毅中並不想馬上切入譚衛亭的事，怕壞了氣氛，接下來這頓飯都吃不好，哪知孫曉民忽然一歎，低聲說道：“毅中，譚衛亭出事了。”
如果不是莫豔雲今天告知了他，這會項毅中肯定是滿臉驚疑。他點了下頭，說：“剛才譚衛亭女人找了我，說他早兩天被反貪局弄了去，到底有多大的事卻不得而知。”
孫曉民道：“他涉嫌受賄，檢察院前天下午把他收審的。當初常委會上，他的任用頗多爭議，是我力陳他的改製成績他才得以去畜牧水產局的。知道真相的也許不會說我什麼，要說也頂多說我看人不準，那些不知道真相的還以為我孫曉民得了他多少好處。唉，在那個位子上才多長時間就弄出這麼個事，也太不爭氣了！”
孫曉民的力陳，很大程度上又是來自他的主因成分，項毅中就不好說什麼了，覺得是自己讓老同學難堪，隻是默然舉杯同他碰了。又想今天孫曉民推掉地稅局領導的宴請同自己在這兒碰頭，意在跟他說譚衛亭的事吧。
就聽孫曉民繼續道：“毅中你也知道，像他這種單槍匹馬調過去的，在新單位沒有群眾基礎，能做的就隻有老實做人紮實幹事，他倒好，一過去就和下麵一位女人纏上了，貪汙禽流專款。唉，真不自重。以為畜牧水產局是當初的造紙廠，任他胡來一氣的。”
“到底有多大問題？”項毅中問。
孫曉民搖搖頭說：“具體多大問題暫且不得而知，但那個位子肯定是沒他呆的了。”
項毅中暗自想著把莫豔雲的請求跟孫曉民說好還是不說好，孫曉民像是知道他心思一般，說：“檢察機關有可能會就譚衛亭的事找你，你呢要有個心理準備。至於他在畜牧水產局的事，也就隻好任他們去折騰了。毅中，你有沒有感到，和這種人真的不能走得太近了？太危險了！”
項毅中點頭附和，說是呀是呀。他的心裏，譚衛亭就像時下某些浮躁的公務員：“忙得像老板一樣，穿得像外商一樣，吃喝像經理一樣，待遇像賣菜一樣，人格像癟三一樣，感覺像偉人一樣。”卻想那譚衛亭萬一不見他們援手，會不會把收購造紙廠過程中的一些事情抖了出來？雖說造紙廠不會因此有什麼變故，可到底影響不好，便試探著說：“事情已經這樣了，有什麼辦法呢？我看，能不能找個合適的人，同檢察院打個招呼？”
孫曉民看著他不置可否，半晌說：“到時候再說吧。”
話說到這裏，也就沒有再往下說的必要了，兩人就隨意說些別的。孫曉民告訴項毅中，因為長順集團提請法院破產，市建行和工行五個多億的貸款將打水漂，兩個行長有可能被追究法律責任。對此項毅中倒是坦然視之，因為這實在是正常不過的事，哪個房地產商不“黑”銀行的錢。說白了，銀行的貸款就是卷著烙餅啃手指頭——自己吃自己。這種開發商賺錢，銀行“頂雷”的遊戲，一旦樓盤出現空置或者爛尾，其最終結果是銀行麵對一堆無法收回的爛賬。兩人便由此而感歎官難做，商不易。
此後項毅中自是密切注視著譚衛亭案子的發展。他把握不準檢察機關會不會尋上他來了解譚衛亭在造紙廠收購中的一些情況。大抵來說，他跟譚衛亭的一些往來，隻要譚不說到他這裏是問不到什麼的，他自招了那也就沒有給他捂著的必要。不過，譚衛亭應該明白坦白從嚴的道理。以項毅中全國人大代表的身份，檢察機關是不敢對他來什麼強硬措施的。又想當初在收購造紙廠過程中，自己同譚衛亭的往來中，孫曉民從不直接參與露臉，這會想來，不禁佩服孫曉民的老道了。這方麵譚衛亭如有孫曉民的十分之一，怎會落至現今這個狀況。
大概半個月後，從相關渠道傳來消息，檢察機關查實譚衛亭貪汙受賄六十多萬元。這在如今算不上什麼。但項毅中卻暗自思量開了，譚衛亭到畜牧水產局才這麼久的時間便是數十萬，他在造紙廠幾十年，怎麼說也有幾百萬之巨，檢察機關和那些領導難道就沒有想到這一層來？也不知搭錯了哪根弦，好幾次項毅中都盼檢察機關繼續查下去。他甚至跟自己打賭，如果檢察機關查不出一千萬，所有差額由他掏錢補上。他的這些心思，自然隻是藏在心裏，任誰也不會說。有時候想來，譚衛亭到底還是幫了他的大忙，怎麼會對譚衛亭如此心存不滿，恨不得他身負大案，把牢底坐穿似的？仔細想來，並不完全是這麼回事。雖然自己身為商人，與官場上的一些人還走得特近，對這個社會也不乏了解和認識，為達到某一目的甚至不惜手段腐蝕權力人物，可這並不是他的本意，潮流如此呀，他又怎能免俗？這隻怕是內心還免不了詩人理想的一麵，企盼這個社會凡事公平公正吧。
譚衛亭的案子並沒有牽扯到造紙廠來，也沒有牽扯到別的什麼人，這讓項毅中一度懸著的心落了下來。這個結果，隻怕是大家所希望的。譚衛亭在退還贓款後，沒多久調卯市糧食局任副局長去了。一切是在悄然中進行，幾乎沒驚動什麼人。項毅中想這樣也好，造紙廠的事不會再有什麼了。其實，當檢察院沒有在這件事上找他時，項毅中便預感到事情在淡化處理，也就再次慨歎民謠“貪汙百萬死不了，違法犯罪有人護，犯了錯誤就遠調，飯碗反正破不了”的真實性。對他來說，慨歎也隻是慨歎，生意還得照舊。如同孫曉民曾經說的，社會畢竟在不斷地進步。
小原打來電話，說她請客。項毅中就笑了，問是不是股票漲了？小原說股票倒沒漲，隻是覺得每次都是他請，再不回請一次她都過意不去了。項毅中笑說咱倆之間就別講這個客氣了，你請我請還不是一樣。心裏想著小原有什麼事找他吧。兩人便約好花瑤人家見。
在項毅中準備動身時，不意潘姐尋上門來，項毅中自然是讓座倒茶，關切地問起胡耿源的病情。潘姐喝著茶一一作答。項毅中知道，潘姐找上他來肯定有什麼事要他幫忙，擔心小原久等，便直言道：“潘姐，你有什麼事嗎？有事隻管說好了，我和胡局長可是好朋友。”
“老胡有項總這樣的朋友，也不知他是幾世修來的福氣。”潘姐眼睛發潮，顯然來了感情。她猶豫了一下，說：“還是為孩子工作的事情，想請項總出麵幫他換個單位，要不仍舊回你公司也行。”
項毅中就有些摸不著頭腦了，說：“怎麼啦？”
潘姐重重一歎，把事情原委說了。因為原龍泉酒廠職工幹部幾度鬧事，有人認定胡耿源在九龍房地產公司收購中受賄了巨額金錢，胡耿源所在單位經濟發展局持此觀點的人尤其多。有次胡小兵如廁時，聽到有人談論他父親貪汙受賄幾何，卻因為成了植物人而幸免進牢房，否則上刑場吃落花生都有可能。如今他老婆卻拿著受賄的錢打通各個關節把小貪汙犯塞了進來，用不了幾年，隻怕又是一個胡來一氣的大貪。胡小兵在這種特定的氛圍中倍感壓力，竟提出辭職。事情演繹成這樣，是項毅中沒想到的。他知道胡小兵現在這個工作在潘姐心裏之重，想想說：“我找下關係幫他換個環境吧。”
“這又得麻煩項總你了。”潘姐道。
項毅中爽朗地擺了擺手，說：“潘姐，你這就客氣了，我和胡局長可是好朋友呀。這事我會抓緊時間辦的，小兵那裏你要好好勸慰他。以後有什麼事你找我就是了，也可以給我電話，啊。”
潘姐也就看出項毅中有事急著去忙，幾句客氣話後告辭走了。
項毅中照例在一家花店買了一束鮮花，怕小原久等，便撳了她的電話，問是不是到了？小原說正在途中。項毅中便放心了。想著胡小兵的遭遇，那些大貪官子女的日子隻怕過得更加艱難了。中國的家庭是捆綁式的，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啊！胡耿源的事早已為未區各機關所熟知，換個單位又怎樣？看來隻有調離未區。項毅中想到了許濤天，把胡小兵弄至亥區哪個單位去吧。倒是要在這事上找個機會跟許濤天招呼一聲。對一個區委書記來說，要調入個人那是小菜一碟，一句話的事。
項毅中先一步到花瑤人家。稍後小原就來了。服務小姐躬身問他們需要什麼服務？小原就讓項毅中點菜。項毅中笑了說：“真的你請我啊？”
小原笑著頷首點頭：“不是說好了的吧？就為你送了我這麼多的花也該請請你。”
項毅中便開始點菜。他早已熟諳小原的口味喜好，所點差不多全是她喜歡吃的。小原看出來了，暗自感歎這個男人的這份細膩，芳心湧動著一種叫她自己都說不出的感動，以致看項毅中的目光都流瀉著特有的脈脈溫情。在喝酒還是喝飲料時，小原做主要了一瓶五糧液，說是陪他喝一杯。項毅中就不好說什麼了，隻是隱約感到小原今天有些兒特別。在項毅中的印象裏，小原對這種白酒是從不沾口的。
閑扯著，小原告訴項毅中，明天她得去子縣等地采訪。那地方這幾天正遭洪水肆襲，媒體都說百年不遇，中央領導都在巡視指揮抗洪，省裏領導大都下去了。項毅中就問是不是抗洪采訪？小原點頭稱是。項毅中便說：“那地方這陣兒可危險了，你得小心呀。”
小原說：“早兩年也漲了場洪水，我們台裏幾個在那裏采訪了幾天。唉，到處都是滔滔洪水，好多人連家園都沒了，被困在山頭上了。這次隻怕要比那次還大，也不知又有多少老百姓遭殃。”馬上又說：“到那邊後是什麼情況我再電話告訴你，到時候你這位人民選出來的代表可得伸出援手。”
項毅中笑道：“沒問題，到時候一定響應我們小原同誌的號召，積極捐款捐物。”
小原說：“我的意思你一定要趕去看看，親身感受這場洪水所給老百姓帶來的危害。這些老百姓真的很可憐，需要你們的幫助。”
項毅中點頭說他會去的。
菜上來了，項毅中要服務小姐來瓶蘋果酸。小原望著他說，不是說好一齊喝白酒的嗎？你弄出個一桌兩製來幹嗎？項毅中笑著說：“我可沒反對你喝白酒，白酒之後大家喝點兒飲料不是更好？”
斟好第一杯酒，項毅中舉了杯說：“小原，明天你就要去子縣等地方采訪去了，我這裏祝你一路順風。”按照他們以往的喝法，這一杯是要全幹了的，但項毅中想著他幹了小原也會跟著幹了，便隻喝了一口。見小原一口之後沒什麼事，這才放下心來。他暗自打定主意，反正就一瓶酒，隻要他多喝幾杯，小原就不至於醉了。卻想小原今天攤上的是自己，換了那些別有用心的男子，這酒杯一端後麵的事兒便來了。不過，憑小原的聰明和經曆，她哪會隨隨便便就約你上這酒桌。
在小原喝完第三杯時，項毅中讓她改喝蘋果酸，小原說沒事沒事，她再陪他喝兩杯。項毅中見她並無醉意，一時竟是弄不清楚她是不是位飲酒高人了，隻是暗自讓自己格外留意，再把喝酒的節奏放慢些。小原許是看出來了，淡然一笑，說：“我沒事的，你放心好了。”
項毅中道：“怎麼就不見你從前這麼能喝？”
小原說：“女人不比你們男人，男人喝酒是不分場合的，端了杯便能喝，咱女人喝酒，喝的是個心情，要麼心情不錯，要麼心情糟透了。”
項毅中便笑了，說：“今天坐在這裏，是心情不錯還是心情糟透了？”
小原笑笑，說：“還行吧。”
“那就好，多吃些菜啊。”項毅中本意是要說多喝杯的，卻也知道這話是萬萬不能說的，他可一直擔心她喝醉了弄出什麼麻煩來，便改口說吃菜。
小原卻是知道項毅中心思似的，看著他笑了一笑。項毅中便也一笑，正要找個別的什麼話題，小原忽然道：“毅中，你知道吧，我很想見見你夫人。我想她一定長得很不錯吧。而且，她一定是個好女人。”
這話太忽然了！項毅中也就發現小原目光裏所流露出來的溫柔，在這華燈初上的包廂裏顯得特別曖昧，人就慌亂起來。換了別的女孩，他自是知道怎樣應答，可小原，這個在他感情世界裏一直有著獨特之重的女孩，就叫他一時不知如何作答了。見小原定定地望著他，項毅中就交代自己放鬆些，別把自己弄得這麼緊張。他自是知道小原的話不會那麼簡單，也許今天約自己喝酒，所要談的就是這個話題吧。正自這般思量，小原淡然說：“我的話你聽到了吧，毅中？”
項毅中舉杯喝了口酒，點著頭說：“是呀，她是個好女人。”
小原笑說：“這我知道。如果她不是個好女人，隻怕沒有你現在，對嗎？你們也不可能走到現在。社會上怎麼說的呀？好女人是所學校。對男人來說，碰上個好女人是一輩子的福氣。”
項毅中笑了說：“婚姻這事兒是相互的，對女人來說，碰上個好男人也是一輩子的福氣。”
小原複又笑了笑，說：“你自認是個好男人了？”
項毅中笑說：“我想應該是吧。”
小原說：“什麼應該是？你的意思是還做得不夠，是嗎？”歎了口氣道，“難得你有這份自審，在這年頭真的難得。”
想著和範笑笑的關係，小原的話不禁讓項毅中大感滑稽，就想有天小原知道內中原委，還會當著他的麵說出這等話來？隻怕鄙視還來不及。盡管現在的男女關係問題早已稀鬆平常，夫妻關係大都貌合神離，在女人的心裏，好男人可謂微乎其微，好男人的標準各異，但有個共同點就是除了妻子不能再有別的女人。可除了妻子沒有別的女人的男人肯定是個窩囊廢。而窩囊廢不會掙錢也不會來事，在女人看來沒出息，那不可能是好男人。社會上有種說法，說男人起碼需要四隻表。第一隻表是老婆，老婆就像自動表，不上弦也照樣跑；第二隻表是小姐，小姐就像電子表，用過之後隨便扔；第三隻表是小秘，小秘就像懷表，心裏頭揣著個東西才不至於落空空；第四隻表是情人，情人就像手表，上得了台麵的麵子工程。以小原的職業肯定知道這四隻表之說，否則她不會如此慨歎這年頭好男人難得。項毅中看小原一副認真狀，人便有了慚愧，竟感到屁股有些兒坐不穩了，喝了口酒說去方便一下。他想這份感覺，怕是因為小原吧。小原當他是個好男人，那是因為她是個好女孩。這麼個好女孩，但願她找著個好男人。但項毅中深諳姻緣這事兒是無法說得清楚的，那得看她的命了。範笑笑也是個好女孩，現今還不是躲在他婚姻的背後，做個見不得天日的第三者。在走廊透了會氣，項毅中去服務台把單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