項毅中知道，造紙廠職代會要求他就處置造紙廠價格跟他重談，無疑是受網上報道蠱惑的緣故。他自是知道這事對整個事件的影響，一旦處置不當，事態將逆轉而下變得複雜，很多意想不到的事情將接踵而來，局麵便不是他能左右的了，到時孫曉民的境況將變得更加被動。
待他趕到造紙廠，謝廠長等幾個廠領導把他迎進辦公室，裏麵已經坐了好幾位職工代表。也許是曆經原龍泉白酒廠事件，屁股一搭上椅子，那種感覺便上來了，項毅中輕鬆一笑，說：“接到謝廠長電話後，怕大家等得太久，以為我故意端老板架子，我是一刻也不敢耽誤，立馬趕了來。怎樣，我的表現大家還滿意吧？”說著掏出雪茄來給大家一一撒上，笑著說：“大家知道社會上怎樣形容香煙、雪茄、煙鬥的嗎？說香煙代表妓女，雪茄代表情人，煙鬥代表老婆。我可不敢拿妓女來送與各位品嚐，而是拿情人與大家一同享受啊。”
項毅中的話說得大家都笑了，氣氛一下子輕鬆了起來。有代表玩笑說：“情人是隱秘的，你項總卻每天把它叼在嘴上出入各種場所，膽子未免太大了。”
跟著有代表道：“項總連情人都舍得送與我們享受，這份大度讓我們感動，價值上億的造紙廠被項總四千萬不到就收購了，在這單買賣中你項總是賺了個盆滿缽滿，可咱們上千職工幹部卻虧了，項總這次是否也大度一回，把盆缽裏的勻些給咱們？”
項毅中爽然笑道：“行呀，不過大家得拿出個充足的理由來。什麼事情都得有個道理，是不是呀？”
有代表說：“上億的造紙廠被項總四千萬不到拿去了，這理由還不充足嗎？”
項毅中說：“上億？道聽途說吧？在我未收購造紙廠之前，原紙廠領導可是請評估公司評估了的，也就值四千五百萬吧。大家是相信評估公司的數據，還是相信別有用心者的謠言？再說了，當初我收購造紙廠這個價是公示了的，當時好像沒誰有什麼異言，對嗎？在我收購造紙廠以來，所有員工一個不裁，自信對大家夠優待的了。我是商人，商人重諾守信，我感謝大家對紙廠所做的貢獻，也請大家同樣守信重諾，別讓那些心懷不軌者遂意。”
項毅中這番懇切的話語讓一幹代表坐在那兒誰也不說話，似乎被感動了。
項毅中繼續說：“如果我沒猜錯，大家肯定是網上那篇《左手倒右手，‘玩轉’國資》所迷惑，是吧？我也不想瞞你們，該記者意在敲詐勒索市政府重要領導，昨天已被抓入監牢，公安部門很快會發布協查通告的。我知道幾位坐在這兒是受廣大職工的委托，職工那裏我這兒拜托大家解釋解釋。幾位都是廣大職工所信任的，你們的話他們會聽的。說真的，我的工作離不開大家的支持呀。”說到這裏，項毅中站起身來抱拳作揖，口裏說拜托大家了。
項毅中此招使幾位代表和三位廠領導傻在那裏。看對手這等模樣，項毅中免不了有些得意自個先發製人的手段，想自己能有今日這份應對，隻怕要感謝原龍泉白酒廠在佳美小區工地上的事件了，否則今天在這班人麵前還不亂了陣腳。當初聽了謝廠長的消息把自己弄得驚慌失措，實在是高看他們了。腦子便也想著後麵所要使的招數，人便更自信了。
辦公室一片寂靜。
就聽謝廠長說：“項總的話讓我很有感觸，紙廠被處置後，誰也沒有下崗對吧，大家像從前一樣上班拿工資，相對說獎金還高了。看別的處置廠礦，哪家不是大批大批地裁人？人要學會感恩啦！”
有位副總接聲道：“大家應當知道項總在戌區南河為貧困老百姓建安置房的事？還有去年年關向跳樓民工家眷捐款的事？早幾天向子縣災區捐款千萬的事？如果項總是個隻知自己一味賺錢的企業家，會有這些善舉？這兩起事加起來足夠購買我們兩個這樣的造紙廠還不止。這說明個什麼問題？說明項總是個真正的民營企業家，把賺來的錢回饋社會。憑他這種胸懷，會是那些別有用心的人所說勾結政府官員‘玩轉’咱職工的人？我這裏說呀，大家千萬別受人蠱惑，真罷了工，受損的不止項總，還有我們上千職工。這年頭，要找份工作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項毅中抽了口雪茄，環視眾人一眼，說：“我的話大家不妨思量幾天，你們很快會看到公安部門在這件事上的協查公告，然後大家再一塊坐下來談，怎樣？”
一位副廠長道：“我看項總這主意很好，大家冷靜冷靜，把事情想清楚了再說，對彼此都好。”
項毅中以飽含深情的語氣問：“大家怎樣啊？”笑一笑說：“你們誰也不說，我可就當你們默認了呀。”
一位代表開腔道：“項總說得也有道理，那就考慮幾天再說吧。”
待到幾位代表離去，項毅中讓謝廠長把代表的家庭資料和聯係電話給他弄來，謝廠長馬上通知人事辦公室，讓他們著手去辦。有位副廠長不無擔心地說，幾天後又怎樣應付他們？項毅中輕描淡寫地說：“老話不是說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嘛。”
這時汪麗聞聲趕來。她接到消息時正在麓山至尊貴族別墅。謝廠長便說沒事了，暫時沒事了。汪麗不無疑惑地望著男人，卻也知道謝廠長不可能有事也說沒事，就想待會找機會再問男人了。
回麓山路上，項毅中把今天的事說了，讓汪麗明天準備三十萬元的現金。汪麗似乎知道他準備用來幹什麼，說你這招管用嗎？萬一職工不理會這幾位職工代表，這錢就白搭了。項毅中也不說此招曾經搞定原龍泉白酒廠職工幹部代表的事，說：“大凡職工代表在職工中都有一定威望，他們的話職工們還是要聽的。再說了，這紙廠父子婆媳、七姨八姑及七拐八拐的關係不少，隻要搞定其中一人，便會撂倒一大片。”說這話時，項毅中不由自主地想起鄧成名來，人就沒了把握。
汪麗說：“三十萬能夠把這事兒擺平，倒也是件劃算的事。”頃刻說：“沒想到那篇文章會在如此短的時間引發這麼大的反應！”
項毅中心裏說這隻怕才開始。他也不想在女人麵前談這事所隱藏著的連鎖隱患，更不敢談十五萬都擺不平鄧成名，說了隻會讓女人更加不安。想著這事是不是要告知孫曉民一聲？到家後最終還是撥了孫曉民電話。他覺得講講也好，以便讓孫曉民心裏有個底。孫曉民聽後沒說什麼。項毅中建議公安部門盡快就這事在網上做出個積極回應，以便引導輿論。孫曉民仍舊不置可否。項毅中知道，孫曉民會拿他的話往心裏去的。他以切身經曆慨歎，在中國，做企業就是做政治。又想小原還在的話多好，拿他項某人所做的種種好事弄個專輯一播，便會把這事兒壓下去。也就感念小原曾經對他的諸多幫助。隻可惜小原永遠去了，他能做的是把她藏在心裏。
兩天後，中國輿論監督網博客上刊登了一幅龍城市政府公眾信息網發布的一則圖片，上麵是龍城市公安局發布的協查通告，內容是《中國產經報》記者袁水清以敲詐勒索為目的，欲向市政府敲詐一百萬，被市政府主要領導斷然拒絕。現袁水清已被公安局提請檢察院正式逮捕。文章說，袁水清是有問題的，還是很嚴重的。龍城幾家主要媒體也刊登了袁水清敲詐勒索的事，有家報刊竟以“世界上敲詐金額最高的記者”為標題。但接後一些網站竟說袁水清的事是“楊乃武與小白菜”的現代版。有家非法網站把香港《文彙報》駐東北記者薑維平揭穿大連官場的腐敗而被判入獄六年的事聯係起來，稱總部設在美國紐約的人權組織“保護記者委員會”已經連續七年把中國視為世界上關押記者最多的國家，說是在中國做記者很是艱難。
項毅中知道，這起事情是再也沒法平靜的了，但造紙廠的事他還得處理，走一步看一步，至於接後勢態怎樣發展，也隻好由它去了。
當汪麗告訴他三十萬鈔票被取出來後，項毅中讓人送到他辦公室來，隨即撥打一個叫蔣山武代表的電話，請他來辦公室一趟。在送鈔工作人員走後，蔣山武便來了，項毅中讓座倒茶，弄得蔣山武大是局促，說項總你別客氣。項毅中玩笑說：“你是職工代表，代表廣大職工呀，如果我不對你客氣點兒，廣大職工能答應嗎？”語聲一轉，說：“老蔣，袁水清的事你肯定看了，是個怎樣的情況你也知道了，這裏我就不多說了。造紙廠是個上千職工的大廠，需要安定團結，這麼重要的工作離不開你的支持啊。”喝了口茶，繼續道：“你小孩去年考上大學了是嗎？你老婆這兩年身體也不太好，怎麼不找我和廠領導反映呢？我對你關心不夠呀。我呢也不能給你什麼幫助，這是我的一點兒意思，支持你小孩多讀點書。這年頭不讀書可不行，書讀少了找個工作都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