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山武望著項毅中塞在他手裏的五遝鈔票懵在那裏，也不知是太激動呢還是對這位項總的出手始料未及。項毅中便也看出這是個老實人了。果然接後就印證了他的看法，蔣山武哆嗦著把手中的錢反推給他，說：“項總，這錢我可不能要，不能要啊。”
項毅中硬把它塞入蔣山武衣兜，拍打著他的肩膀說：“我不是說了是對你小孩的一點支持嘛，與紙廠的事沒有任何關係，與什麼事都沒關係。好了，以後有什麼事直接找我，啊！”
蔣山武走後，項毅中複又撳了一位職工代表的電話，然後燃上根雪茄，悠悠地吸著，單等職工代表的到來。
……
處理了手頭上的三十萬塊錢，項毅中感到似是完成了某一重要使命，很想找個人扯扯什麼的，第一個想到的竟是小原。小原已經去了，可在許多特定的時候和場合卻總是最先想到她，項毅中便也清楚地知道這個女孩在他感情世界裏的分量。他深深地歎了口氣，慨歎人生無常。
不知怎的就想到了鄧成名，項毅中複又來了感觸。相比原龍泉白酒廠代表和造紙廠職工代表這些所謂的原國家工作人員，農民鄧成名的素質要遠比他們高得多。早幾天任書記打來電話，省政府出具的複議結果，依然默認了北山村征地的合法性，隻是申報過程中的措辭有誤，醜區政府隻需更改措辭，重新申報就行了。他們正在補辦北山村涉案土地的出讓手續。手續補辦成功後，鄧成名他們兩年來的告狀等於在原地轉了一圈。也不知鄧成名在這事上做何感想？
他摁了許濤天的電話。自從許濤天成了區委書記，項毅中在其幫助下圈了亥區政府新址附近五百多畝生地，連土地出讓金都免了。他清楚地知道土地儲備對房地產企業的關鍵作用。項毅中私下有個打算，用三到五年的時間使九龍公司在香港上市。在香港，土地儲備對房地產業的上市起著關鍵性的作用，它直接關係到對企業的資產評估，關係到市盈率，也就關係到企業最終能在股市募集多少資金。早段時間同許濤天一塊時，項毅中同他扯了胡小兵工作調動的事，許濤天一口答應了，感慨項毅中君子遺風，稱真逢亂世，項總是可以在危難之際托孤的朋友。說是回去後讓人事局去辦，也不知事情怎樣了。電話響後許濤天便接了，許濤天的話先項毅中而來：“項總你好，我正想給你電話，沒想到你先一步來了。”
項毅中自是知道這等話是逗你玩的，你給他電話，他就說正想給你電話，天下哪有這麼巧的事？不過，這話聽來倒是叫人舒服。他笑了說：“有空吧？有空哪天咱再約約小唐等幾個聚聚。知道吧，有消息說小唐將空降己區任區委書記，就在這幾天會有確切消息。”
許濤天爽朗道：“這是大好事呀，項總你把日子定好了通知我。”俄而說，“胡小兵的事我跟人事局唐局長招呼了，就在這個月底胡小兵會接到調令的，可能還是安排在原來的經濟發展局。”
項毅中便說：“謝謝了呀許書記。”
許濤天大笑說：“才幾天沒見，項總就跟我客氣，咱誰跟誰啊。”
這話江湖味太重了，項毅中心下搖頭，口上說是呀是呀。兩人就這樣隨意地扯了幾分鍾方才互道再見。項毅中腦子卻在動開了，造紙廠的事，許濤天是肯定知道的，可電話裏自始至終沒有提及半字，許是他顧忌著什麼？想想也是，這中間牽扯到孫曉民，他這個做下屬的還不如避而不談，項毅中便也再次領教官場朋友在這上麵的諱忌了。
這時敲門聲響起，項毅中說聲請進。沒想到來者竟是曾義平。項毅中站起來與之握手，倒茶讓座，極是周到。在做這些的時候，想著大半年未曾同曾義平謀麵聯絡，這會忽然找上門來，肯定是有啥事的了。是啥事卻不得而知。
曾義平這回倒是爽快，兩口茶後開門見山地說：“項總，這回我是特意找你幫忙的。”也不管項毅中答應不答應，把事情說了。
原來帝都二號爛尾樓競拍在即，曾義平提出由九龍房地產公司出麵競拍，他將注入對等的資金同九龍房地產公司聯手拿下帝都二號，然後注資使爛尾樓完工，售賣後利潤平分。項毅中早就知道曾義平趕在提請法院破產之前私下快速處理了很多房地產及地皮，轉移了幾千萬的資金，卻也沒想到他這麼膽大，敢在這當口再次砸入重金和自己聯手，要知在法院對他公司破產尚未正式結案之前，這事上隻要一旦泄漏消息，其巨額資金必將被法院依法追繳。項毅中就慨歎這人天生好賭了。
“好吧。”項毅中略一沉吟便答應了，但提出簽約時還是以曾義平胞弟曾之平的名義簽訂，這樣萬一相關部門獲悉，便也徒喚奈何。
促使項毅中答應再次與之合作，是感念曾義平最後把亥區政府舊址股份大度相贈。長順房地產集團淪落今日，不可否認，自己起了推波助瀾的作用，但曾義平卻趕在提請法院破產之前以極快的時間處置不少私產，為東山再起做足準備，又在尚未結案時找上自己聯手競拍帝都二號爛尾樓，可見其是個人物。既然他有這等手段，遲早會東山再起，還不如友好地站到他身邊去，把他變成自己的朋友，實現雙贏。盡管曾義平極富心機，但此一時彼一時，他無需擔心再度合作對手耍什麼陰謀陽謀了。
曾義平看著項毅中道：“我就知道項總會答應同我合作的。換了別人，以我現今狀況那是唯恐避之不及。憑項總此等胸襟，我敢斷言，項總成為香港第二個李嘉誠都是為期不遠的事。”
項毅中笑著連連擺手，說：“曾總言重了，我項某是個怎樣的人別人不知道自己還不知道？我這一輩子都難望李嘉誠項背。我之所以樂意同曾總合作，是覺得曾總現在需要幫助。都是老朋友了，能幫一把就幫一把吧。”
曾義平感動地說：“項總的好，我這裏謝過了。”
項毅中輕輕搖頭：“老朋友了，曾總何必這麼客氣呢。”他本想把閻樂康找他聯手競拍長順集團產業的事講講，又怕曾義平疑心他和閻樂康有什麼陰謀，便沒說了。
“我還是曾總嗎？”曾義平仰天長歎一聲，“三等公民都不是。”
“在我眼裏，曾總永遠都是曾總。”項毅中盡量把話說得平靜些，想讓曾義平體會出自己的真誠。
曾義平接連喝了兩口茶，再掏出根香煙燃上，說：“聽說項總收購過來的造紙廠這段時間出了點兒麻煩，是嗎？”
項毅中淡然說是呀。想既然曾義平提出來了，自是知道這中間的原委，不妨看看他在這事上的態度，便說：“曾總怎樣看呢？”
曾義平想想說：“這類事這年月哪天都在發生，有人不是說這場國企改製的真正意義在於把國有資產流失掉嗎。再說了，你項總現在是全國人大代表，以你的人脈，政府還能再把造紙廠拿回去競拍？不過，孫副市長那兒就難說了。你知道官場向來波詭雲譎，就怕有人借機推波助瀾。當然，如果孫副市長上頭有人，也就不是什麼事兒了。”
項毅中自然不會跟他說孫曉民上頭有人沒人，口上淡然說是吧。想哪天同鍾副省長活動時再相機探探他在這事上的口風吧，以便心裏有個底。曾義平也就看出項毅中不想在這事上過深地扯，孫曉民對項毅中來說，可是件敏感的事，便拐轉話題說些別的。
這時雨小風敲門進來，顯然沒料到曾義平會在這兒，明顯地愣了一下，旋即笑著招呼。曾義平起身伸出手來與她握了，口裏說：“好久未見了，雨副總是越來越漂亮了。”再向項毅中道，“那事兒哪天咱再具體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