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罷,丈夫對我說,你該給李國文先生寫一封信,表達一下謝意。
我說,與國文老師素昧平生,他根本不認識我。輕易打擾,是不是太冒失了?
丈夫說,他已經讀過你的小說,就不算一點不認識了。你不寫,顯得太沒禮貌了。
思忖再三,我給國文老師寫了一封信。我是一個從小就羞於謝人的人,不但大恩不言謝,便是中恩小恩,也覺得真正的感謝是無法表達的。信裏隻略略地提了一兩句感謝的話,主要是向國文老師提了一個要求,實質是給他添了一個大麻煩,請他幫我找個學習文學的機會。
我對自己的醫術素有信心,對文學可是丁點把握也沒有,很想係統地學習一下,但我在整個文學界舉目無親,求助無門。
國文老師很快就給我回了信,說已將我的請求轉給魯迅文學院的何鎮邦老師,請安心等待。
我又一次被感動,因了那信紙的潔白和字跡的極端工整。我從裏麵讀到的,不僅是自己的請求被人善待的鄭重,更感受到一種滲透字裏行間的安寧與平和。
後來,在諸位老師的幫助下,我如願讀了魯迅文學院的研究生班。在選定寫作導師的時候,我和劉震雲很榮幸地成為李國文老師的研究生。
多年來,我聽到許多和我年齡相仿或是更年輕的作家,說到國文老師對他們的鼎力相助。在他擔任《小說選刊》主編和以後的日子裏,給予中國文學新一代的鼓勵和支持,將被許許多多的人銘記在心。
國文老師說過,文學是一條流動的河,總要有不斷的活水注入,方能呈現出無限生機。國文老師不但自己以心血寫作著,用生命奔騰著,掀起一朵朵澎湃的雪浪,更竭力以自己的力量,推動著文學的潮汐,彙入文學明天更遼闊的海洋。
4.活得瀟灑——小記李國文
何鎮邦
在1957年被打入另冊、20世紀70年代末又重返文壇的“歸來的一群”中,李國文至今仍是最有創作活力的一位。尤其是1990年他主編的《小說選刊》暫時停刊他告“失業”後,得以全力以赴搞專業創作,成果更是豐碩。除小說外,隨筆經我手編的就有兩本:《罵人的藝術》和《紅樓非夢》,前者收入群眾出版社出版的《當代名家隨筆叢書》,後者收入中央編譯出版社出版的《讀譯文叢》,此外,還評點《三國演義》,真可謂全麵開花。前不久,遵囑為他即將加盟長江文藝出版社的“跨世紀文叢”的一部新的小說集《人生在世》作《跋》,讀了集中收入的中短篇小說新作,更感到他在小說創作上也正在開辟一個新的藝術境界,令人讀之耳目一新。
國文兄年已六十有七,年近古稀,而無論在身體上、思想上,還是創作上,都充滿一種勃勃的活力。作為他多年的朋友,一方麵為他高興,一方麵自然要探究其原因。
照我看來,李國文創作上的活力主要來自他活得瀟灑,因而具有一種良好的創作心態。
當今的文壇,熙熙攘攘,頗為熱鬧,各色人等,魚龍混雜。其中有這麼兩種人活得特別累。一種人,身為文人,可又有很強的權力欲,想在文壇謀個一官半職,於是使出渾身解數到處鑽營,對上拍和瞞,對下欺和騙。年過半百了,還要在上司麵前做奴才相,仰其鼻息,端茶倒水,於是混到某個職位,手中有權,又對其下屬作威作福,大耍其權術。這種人,可能還戴著“詩人”“作家”“評論家”之桂冠,但已無心於文學創作與文學批評,隻是把文學作為謀官的一種手段,怎麼能談得上創作呢?另一種人呢,本來不是什麼文人,但某種機遇把他們推到一些文化機關的領導崗位,弄到了一官半職,於是為了附庸風雅,表明自己也是個文人,也活得很累,處處談文學,古今中外,無所不知,無所不談,於是,鬧得笑話百出。居然把漢樂府民歌《陌上桑》裏極力描摹詠歎的美女羅敷變成《詩經》裏的,一下子把她提前了一千多年!而這樣的人居然也成了“作家”,成了每講話每撰文都要講點文學的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