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梁曉聲(2)(1 / 3)

當然,登門造訪者還不僅僅是諸如此類期待他施以援手的人,也還有富得流油的老板,亮得放光的明星,肚皮圓滾的書商,身世顯赫的子弟……盡管這些人什麼都擁有了,但空虛的心靈,還是渴望曉聲那慢條斯理的話語,並得到一點滋潤。總而言之,他被大家所需要。

有時,我也到曉聲居住的薊門橋去,那是電影廠的宿舍,有好幾個門洞,每次去總搞不清他家是第幾個門。每當我在樓前逡巡的時候,樓上總有一位很有名的演員,演過《小兵張嘎》中的鬼子翻譯官,開窗向我示意,用手指告訴我,應該從哪個門進去,可以找到梁曉聲。其實,我並未向他打聽,但他馬上知道我要找誰。由此可見,我們這位好人梁曉聲,是如何的門庭若市,是如何的訪客盈門了。

做到這樣被人需要的作家,我想,這便是曉聲的成就感了。

那時,我到他家去,一是作為《小說選刊》的編輯,作家梁曉聲,必然是在重視之列的作家。但就個人而言,朋友梁曉聲,更是放在首位的朋友。大多數讀者是可以從他的作品中讀出他的性格、他的誌趣,其實多數讀者願意掏錢買他的書,當然是要讀出他的作品中所表現出來的公義情結。

這是我杜撰出來的詞,公,包含著公正,公平,公允;義,包含著義氣,義務,正義。所謂梁曉聲式的情結,就是他努力往這個高度接近,正是這個緣故,我覺得他很可敬。雖然,我知道,我這種評價,有些同誌並不一定讚成。任何人生活在這個世界上,都是多麵體,我看到的是這一麵,別人也許看到的是另一麵。毛澤東早引用過的,彙聚了五千年來中國人智慧的諺語,“金無足赤,人無完人”,有這樣一個出發點,就能客觀地,實事求是地,不以偏概全地判斷一個人。

我說過了,那是我在《小說選刊》工作時期,經常去他府上造訪。那一陣子,我突然發現,值得信任的朋友,能夠信賴的朋友,敢情不是很多的。那位在曉聲樓洞窗戶裏露著一張臉的老演員,顯然知道我已經是梁家的常客,無須他再指路了,便給了一個電影明星式的笑,盡在不言中了。

什麼叫朋友,什麼樣的人能稱得上朋友,每個人的定義不同,要求也不同。我比較傾向孔夫子的朋友觀,“益者三友,損者三友,友直,友諒,友多聞,益矣。友便辟,友善柔,友便佞,損矣。”

所謂的“諒”,就是在需要的時候,你能在朋友這裏找到支持。

最令人寒心者,當你還沒有怎麼樣的時候,甚至連風聲鶴唳的程度還不到,有些太聰明的人,太潔身自好的人,就把臉調過去了。更可怕者,還有那些“便辟”“善柔”“便佞”的朋友,恨不能落井下石,發國難財呢!

梁曉聲的書,很厚重,譬如那部《雪城》,像一塊城磚;可他的體格,很單薄,給我留下的印象,不是很健康的,不是這兒出點毛病,就是那兒發生故障。但這個長得不是那麼高大魁梧,也不顯得那麼孔武有力的梁曉聲,在我眼中,卻是一條真漢子。

他的外形上,簡直找不到絲毫與瓦崗寨、與梁山泊常見的那種漢子的相同處,但在他的基因中,我相信,而且百分之百地相信,有著齊魯燕趙的漢子精神。什麼叫漢子?就是敢擔承,敢兩肋插刀,大難臨頭時,不當縮頭烏龜,不像土行孫似的撒丫子開遁,連影子也不見。

我認為,梁曉聲,作為朋友,絕對是好樣的,這是由我切身體會而來。

你有什麼難事,就托付給他好了,隻要他答應了,隻要不到殺頭的程度,他都會擔承下來。如果真要殺頭,我估計他也許會伸出腦袋來,因為沒有試過,至於能否做到這一點,我不敢打保票,反正這些年來,我一直把他看作無須顧忌,能夠傾心交往的朋友。

往事如煙,過去的事也就過去了,細節對小說是重要的,對不成其為記憶的記憶,也就無所謂了。但是,回想起與曉聲的兩個世紀的交往,我還真慶幸有這樣一位相差二十歲的忘年交呢!

3.解讀梁曉聲

韓小蕙

記得是有一年的金秋十月,天已大爽。有一晚端坐燈下讀報,忽然看到一篇非常漂亮的批評文章,不僅態度勇敢,言辭率直,而且最關鍵的,是一下子批評到要害處,又分析得頭頭是道,十分深刻有道理。心裏暗暗稱奇,趕緊尋找作者的名字——敢情,原來是“梁曉聲”。佩服有加的同時,也替他捏了一把汗:曉聲兄,這年頭,人家都不批評,隻有你老是這麼直率,你大概是覺得“心底無私天地寬”吧。可是,你看著吧,肯定又會有麻煩找到你頭上!

果不其然,後來聽說曉聲接到不少匿名電話,除了肮髒的謾罵和誹謗,還有訛詐和威脅:揚言要乘他出訪之際,把他的家人怎麼怎麼樣……

要是換了別人,可能就膽怯了,可又是曉聲,拍案而起:

“我就不信,這還是不是社會主義中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