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劉震雲(2)(2 / 3)

震雲在兩年多的時間裏,在研究生班裏完成了他的學業,修完了各門課程,學完了30多個學分,拿到了研究生畢業證書,隻是不知為什麼,他不願意撰寫碩士學位論文,不申請答辯,當然也就沒有拿到學位證書。估計他已有大學本科畢業文憑,也在不久之後被評為一級作家,就不想去費這個力氣了。

從研究生班畢業後這七八年間,他發表的作品的量好似不如在校學習那幾年。這大約一方麵是由於他擔任了《農民日報》文體部主任,有了一定的責任,不像原來當機動記者那樣自在,也不像在研究生班讀書時什麼都可以用正在讀書的名義往外擋;另一方麵他是把絕大部分可以用的時間用於那部長達兩百多萬字的長篇小說《故鄉麵和花朵》的創作上去了。這部長篇的寫作可能開始於研究生班的後期,堅持寫了八年多,有一次在他的辦公室裏聊天,發現他的桌上有一本硬皮封麵十六開的大筆記本,一問原來是此部長篇的初稿。他打開給我看,每一頁上都密密麻麻地寫著,又有些改動的符號。他說寫過這麼一遍後,才往電腦上移,然後又在電腦上改。在文壇上時興傳媒熱炒,作家們都浮躁得可以的時代,震雲能耐著寂寞,坐在他那間放了電腦的辦公室裏,從大本子到電腦,整整地耕耘了八年多,僅就這一點說,就很不簡單。而且這八年多。也正是他很火的時候,他能謝絕各種稿約,潛心於長篇小說創作,更是不簡單了。

當然,在寫《故鄉麵和花朵》這八年多的時間裏,他也還發表和出版了一批新作。諸如第二部長篇小說《故鄉天下流傳》,中篇小說《溫故一九四二》《新聞》,還有寫得很別致的短篇小說《土塬鼓點後:理查德·克萊德曼》,等等。讀到1994年發於《長城》上的《新聞》,我就明顯地感到震雲的創作路數在變,從《一地雞毛》《單位》那種寫生活的原生態,那種追求生活的精細逼真的“原生態”到把生活荒誕化,把人物符號化。當時讀後頗激動,還同震雲通了電話,本來是想寫篇評論來評論一番震雲創作上的這種變化的,而後大概又忙什麼別的去,顧不上寫這篇文章,於是就過去了。今春以來,陸續讀到他的長篇《故鄉麵和花朵》散發在各種文學期刊上的片段,才發現《新聞》的寫作路數的變化乃是《故鄉麵和花朵》新路子和新風格的先兆,我很後悔沒有抓緊時間寫好那篇關於《新聞》的評論。

在魯迅文學院這十多年的教書生涯,使我有機會認識了各種各樣的文學青年,以至各種各樣的想靠文學混碗飯吃的人,眼界於是大開。據不準確的統計,十多年間,在魯院的課堂上聽過我的課的可稱為我的學生的大概近千人,而其中兩期文學創作研究生班和兩期文學評論研究生班的學生就有一百五十多人。這個數字裏,當然不包括那些在社會上或在別的大學裏聽過我的課或文學講座的人數。如果加上他們,當然是一個更大的數字。這些年來,我常為擁有這麼多聽過我的課的學生而欣慰,也常為這麼多學生給我找來的種種麻煩而苦惱。有人開玩笑說我的桃李遍天下,走到哪裏都不會餓著肚子,這是確實的。如今走到哪兒,常能遇到我熟悉或不怎麼熟悉的學生熱心照料或招呼自己,這是一種從事教育工作的獨有的樂趣。但既然“桃李滿天下”,那在那麼多的桃李之中,就既有甜的,也有酸的、苦的和澀的。林子大了,什麼鳥都有。文學青年中,相當多都很敏感,也很自尊,是很容易得罪他們的,與他們打交道是頗不容易的。有時候為他們做了九十九件事,他們也處處表示感謝,但隻要一件事沒做好,他們就不滿意,甚於可以詆毀你。於是,我同我那麼多的學生們打交道,是時時很小心,甚至有時是提心吊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