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廝端來幾碟簡單卻不乏精致的小菜,在桌邊站定,服侍她用餐。用小剪子把膏肥味美的蟹肉剝離,盛在銀盞中遞給她,一旁是精釀的米醋供她蘸食。
飲完蘇葉湯,隨意又吃了些小菜,小廝便適時地端上小盤的冰鎮甜點,晶瑩剔透的藕粉布丁,甘香軟糯,她淺嚐一口後,便止不住又吃了第二勺。
飯後她憑欄吹風,獨享清淨,卻被隔壁嚶嚶的哭聲攪了心情。原本她是沒有多管閑事的意思,但一直聽見自己的名字反複提及還和一些不雅的字眼連用時,就另當別論了。
“芍藥,別哭了。”身邊的兩個少女輕拍著正伏在桌上痛哭的紅衣女子的背:“事情已經成了定局,你就忘了四少吧。”
四少?關若兮不屑地切了聲,原來是慕容小胖的愛慕者。
郭芍藥用沙袖抹著臉上的淚滴,眼中是毫不掩飾的嫉妒:“那個該死的關若兮,居然向四少逼婚。”
逼婚?她有沒有聽錯啊?與她們僅一牆之隔現在隻有出氣的分了,明明被逼婚的人是她好不好?
郭芍藥身邊的女子也用怨怪的語氣說道:“我聽說這個關若兮,已經被退婚了好幾次了。這樣的女人怎麼配得上四少啊!”
“就是就是,聽說文將軍的兒子和她第一次見麵就被打斷了手,第二天為了躲開她請旨到邊疆去了。”另一個少女也插嘴道。
文清?關若兮聞言朝天翻了個白眼,明明是那家夥第一次見麵就對她動手動腳,才會被她折斷了手指的。
“她不就是有一個幫她撐腰的爺爺嗎?”郭芍藥恨恨地說:“我聽說了,她爺爺手中握有江南的最豐富的礦脈,以此作為嫁妝,四少為了家族利益,不得已,隻能犧牲自己。”說完,便又趴在桌子上哭了起來。
關若兮滿臉黑線,怎麼傳言中她變成了逼良為娼的那個人?拳頭不自覺地握緊,這幫女人真是活得不耐煩了,敢嚼她姑奶奶的舌根……
她跨出房門,要到隔壁去教訓那幾個不知死活的女人,卻被一直站在門口的小廝攔住了:“姑娘,請先結賬,一共是十二兩。”
她煩躁地摸上腰間,卻發現原來放荷包的位置此時已是空無一物。所有的怒火一下子熄滅了,她訝異地來回摸索著,發現腰間的兩塊玉佩和頭上的金釵都不見了。
小廝看她焦急的模樣,一改之前的恭敬,諷刺道:“姑娘,你不會現在才發現沒帶銀子吧。那麼,就和我去掌櫃那一趟吧。”
那人眼中的不信任一下子惹火了她,她冷冷道:“不必,這麼點銀子我還付得起。”關若兮脫下繡鞋,她在鞋底各放了兩張一千兩的銀票,已是她最後的積蓄了。可是……怎麼也不見了呢?她瞪大眼睛,把鞋底整個翻了出來,原本塞得好好的銀票卻還是沒有出現,聽著頭頂小廝不屑的冷哼,她低著頭,再沒了抬頭的勇氣,隻能乖乖地跟著去見掌櫃。
經營著這家大酒樓的掌櫃竟是出奇地年輕,有著一張白皙的如孩童般的麵孔,令人一看就有莫名的親切感。可是,當看到他前一秒笑靨如花地送客人出門,下一秒就板起整張臉,一臉嚴肅地看著她時,她不得不承認,第一印象往往是有偏差的。
“你知道我們這是什麼地方吧。”他冷冷地開口,眼中的銳意似要剝下她一層皮。
“這裏是鑫鑫樓。”她小聲答道。
“那麼,隻要是識字的人都知道我是有多愛錢吧。”他低頭開始撥打手中小巧精致的金算盤:“我們這的規矩是,缺一兩,卸一條胳膊,缺二兩,卸一雙,超過五兩,直接塞麻袋扔到江裏喂魚。這位姑娘,你說我該拿你怎麼辦?”
怎麼辦?她怎麼知道怎麼辦。好不容易從家裏逃出來,如果因為這麼點小錢被逼回家,下次再逃就不是那麼容易了。可是……她向上的視線正好對上那個冷血的掌櫃,對方冷漠的眼神提醒她,他不介意把剛剛的話變成現實。關若兮捧著自己的腦袋天人交戰之際,那個掌櫃又用小算盤敲了敲她的肩膀,在用一種詭異的眼光上下打量她的時候,嘴角忽而露出一絲奸詐的笑容。他說:“其實,也不是沒有別的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