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抬頭問:“什麼文章?”
迦勒狠狠地瞪了我一眼。按理說,吃飯時,我們不能隨便講話,除非父母直接問我們問題,可惜他們一般不會問。就如父親所說,我們的傾聽是他們的福氣。飯後,在客廳裏他們也會聽我們講。
“正是。”父親說。他眯起了眼睛:“這高傲自大、自以為是的狂徒……”他停下來,清了清嗓子,“抱歉,但是她發表了詆毀馬庫斯人格的文章。”
我揚了揚眉毛。
“她怎麼說?”我問。
“碧翠絲。”迦勒輕聲警告我。
我低下頭,把手裏的叉子翻過來翻過去,直到羞紅的臉上餘熱退去。我討厭別人嗔責我,尤其是我哥哥。
“文章說,馬庫斯對兒子的暴力和殘忍,是他兒子背叛無私派、選擇無畏派的原因。”父親答道。
很少有生在無私派家庭的人選擇離開,一旦有人離開,我們都能記住他們的名字。兩年前,馬庫斯的兒子,托比亞斯,離開無私派轉入無畏派時,馬庫斯極為震驚。托比亞斯是他唯一的孩子,也是唯一的親人——他的妻子在生第二個孩子時死去,嬰兒也在幾分鍾後離開這個世界。
我從未見過托比亞斯。他很少參加社區活動,也從未跟他父親來我們家吃過飯。關於他轉派這件事,我父親一直覺得那很不正常,不過現在都無所謂了。
“殘忍?馬庫斯嗎?”母親搖搖頭,“可憐人,他的傷疤被人一次次揭開。”
“你是說他兒子的背叛嗎?”父親冷冷地說,“這點我其實一點也不覺得意外,博學派握著這個把柄攻擊我們已經好幾個月了。我敢保證,事態還會嚴重下去。”
我不該再次插嘴,但實在忍不住,話脫口而出:“他們為什麼這樣做?”
“碧翠絲,為什麼不能趁此機會好好聽你父親說?”母親溫柔地說。這措辭更像建議而非命令。我看了一眼坐在桌子對麵的迦勒,他眼中是那種不以為然的神情。
我盯著碗裏的豌豆,沒把握還能忍受這種生活多久。是我自己不夠好。
“這你知道,”父親繼續說道,“因為我們有他們想要的東西。知識淩駕於一切的結果就是對權力的迫切渴望,這會讓他們誤入黑暗空虛的歧途。無私派能夠看到這點,我們應該感到慶幸。”
我點下頭。盡管個性測試結果顯示我也具有博學派的特性,但我不會選博學派,因為我是我父親的女兒。
飯後,父母親忙著收拾碗筷。迦勒想去幫忙,但被他們拒絕了。今晚,他們希望我們獨處,而不是一起待在客廳裏,這樣我們就能好好考慮一下明天的選派大典。
如果我把分歧者的結果告訴家人,他們也許可以幫我做出選擇。但我不能這麼做。每當我守口如瓶的決心動搖時,托莉的警告就清晰地飄蕩在耳邊。
我和迦勒一起上樓,就在爬到最後一級台階,準備回各自的臥室時,他把手搭在我肩上攔下我。
“碧翠絲,”他看我的眼神異常堅定,“明天的選派大典,我們要考慮爸媽的感受。”他的聲音有點尖銳,“但是……但是我們也要聽一下自己的心聲。”
聽到他的話,我的心微微一震,隻說了句這情景下該說的話:“個性測試又左右不了我們的選擇。”
他微微一笑:“是這樣嗎?”
他捏了捏我的肩膀,轉身走進他的臥室。我往裏瞥了一眼,床鋪沒整理,桌子上雜亂無章地擺著幾摞書。他關上了門。我多希望自己告訴他,我們正在經曆相同的困惑,我多希望對他說出我的心聲,而不是客套話。可是承認自己需要幫助的念頭實在難以忍受,想到這裏,我轉身走開。
進了房間,當我關上身後的門,突然意識到明天的選擇再簡單不過了。如果我夠無私,那我會選擇無私派;如果我夠勇敢,我就選擇無畏派。選擇哪一個,就證明我屬於它。明天,這兩種特質將在我內心交戰,隻有一方可以勝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