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庫斯站在博學派與無畏派座位之間的演講台上,在麥克風前清了清嗓子:“歡迎!歡迎各位參與本年度選派大典。今天是個特殊的日子,很多年前的今天,我們的祖先本著民主平等的理念,把人類分成五大派別,我們每人都有選擇自己生存方式的權利。”
或者對我而言,這隻是從五種預定的方式中選擇其一。我用力捏緊迦勒的手指,就和他捏我的手一樣用力。
“我們麵前的孩子十六歲了,在即將成年的邊緣上,現在是時候讓他們決定自己要成為哪種人了。”馬庫斯聲音嚴肅,字字鏗鏘,“多年前,我們的祖先意識到,戰爭四起並非源自不同的意識形態、宗教信仰或種族,而源於人類個性的差異,源於人類內心的罪惡。於是,本著根除罪惡、恢複世界和平的目的,我們的祖先設立了五大派別。”
我的眼光落到了大廳中央的五個碗上麵。我的信仰是什麼?我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
“抵製衝突與戰爭者組成友好派。”
友好者正互相微笑。我喜歡他們舒適的穿著打扮,他們通常穿紅色或黃色的衣服,任何時候都是一副善良、友愛、自由的樣子。但我從來沒把加入友好派作為選項。
“抵製無知與愚昧者組成博學派。”
對我而言,排除博學派是唯一不用費腦筋的選擇。
“抵製隱瞞與包庇者創建誠實派。”
我從未喜歡過誠實派。
“抵製自私與漠然者建立無私派。”
我內心有一部分抵製自私自利,的確如此。
“抵製膽小與懦弱者是無畏派。”
但我不夠無私,過去十六年來一直努力,但還是不夠。
我感到雙腿麻木,好像一點知覺都沒有了。一旦他們喊到我的名字,我不知道怎樣才能走上前去。
“五大派別齊心協力,和平共處已有很多年,每個派別都對社會有不同的貢獻。無私派產生了公而忘私的政府要員,誠實派貢獻了可靠又公平的法律精英,博學派善出智識豐富、聰明睿達的教師學者,友好派提供善解人意的谘詢師和照護人員,無畏派則隨時確保我們免受內憂外患的威脅。但各大派別的貢獻不限於此,因時間關係,我們的互助之處遠不能充分詳述。派別讓我們每個人找到生活的意義、活著的目的和存在的理由。”
我忽然想起派別曆史課本中的一句格言:派別遠重於血緣。相較於家庭,派別才是人們唯一的依歸,但是否真的如此絕對呢?
“沒有了派別,我們將無以生存。”馬庫斯補充了一句。
隨著他的話音落下,一陣沉重無比的靜默籠罩大廳。那靜默裏隱含著我們最深的恐懼,比死亡更深的恐懼:成為無派別者。如果被貼上“無派別”的標簽,那絕對比死亡來的更慘。
“因此,今天是充滿榮耀的一天,今天,我們新一批派別新生將會誕生,他們將與我們一起,創建一個更繁榮美好的社會和世界。”馬庫斯繼續對著麥克風說。
一片嘩嘩的掌聲響起,在我聽來卻有些模糊。我盡可能努力地站直,因為讓膝關節挺直,讓身體僵硬,我就不會顫抖了。馬庫斯講完開場白,開始喊第一批名字,我腦子暈暈乎乎,一個字也聽不清楚。我著急起來,如果馬庫斯喊到我的名字,我卻聽不到,那可怎麼辦?
周圍十六歲的同齡人一個接一個站起來,走向大廳中央。第一個來自友好派家庭的姑娘選擇了友好派,我看著她割破手指,鮮紅的血滴到代表友好派的泥土上,之後,她站到了友好派新生座位後麵,孤零零一個人。
大廳裏一直有人在走動,喊到新的名字,就有新的人出列,新的刀子割下去,新的選擇誕生。他們中的大多數我都認識,但我懷疑他們不認得我。
“詹姆斯·塔克。”馬庫斯喊道。
詹姆斯·塔克來自無畏派家庭,他是走向大碗途中第一個在慌亂中絆倒的人,幸虧他雙手及時撐地,才免於撞到地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