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玻璃樓的槍聲(2 / 3)

“如此說來,這就是無畏派基地啦。”馬庫斯說。

“沒錯。”我說,“然後呢?”

“我從沒想過有生之年會來到這裏。”他說著,手指掠過牆壁,“你不必對我這麼戒備,碧翠絲。”

我以前從沒注意過他的眼神有多冷酷。

“碧翠絲,你有什麼計劃嗎?”父親問。

“有。”我是說真的。我的確有計劃了,隻是不知何時想出來的。

我也不確定這計劃是否能奏效。不過我們可以利用這幾點:基地守兵不多,無畏派並不以敏銳著稱,我要想方設法阻止他們行動。

我們在通往基地深坑的通道裏往下走,每隔三米多就有一盞燈。當我們走進第一盞燈的光亮裏,我聽見一聲槍響,立刻趴倒在地。一定是有人看見了我們。我爬進下一個昏暗處。手槍的火光應該是從通往基地深坑的那個門邊閃過的。

“大家都沒事吧?”我小聲問。

“沒事。”父親說。

“那先在這裏待著。”

我跑到山洞邊上。燈從壁麵上突出來,因此每盞燈的正下方都有狹長的陰影,我個子小,如果側身站著,那陰影足以讓我藏身了。我可以沿著山洞邊緣慢慢過去,在他們逮到機會把子彈射進我大腦之前,突襲朝我們開槍的守衛。有可能吧。

我要感謝無畏派的一點是,考驗消除了我內心的恐懼。

“不管你是誰,”一個聲音喊道,“放下武器,舉起手來。”

我轉過身,背部緊貼石壁,側身往前挪,兩隻腳交互前進,在昏暗中眯起眼想看個清楚。又一聲槍響打破了寂靜。終於到達最後一盞燈,我在陰影中站了一會兒,讓眼睛慢慢適應。

打,我是贏不了的,但如果我動作夠快,就用不著打。我放輕腳步,向門口的守衛靠近,隻有幾步之遙了,這才發現,就算在相對黑暗的地方,我也認識這油膩的黑頭發,還有那窄鼻梁的長鼻子。

是皮特。

一股寒意直沁我的毛孔,包圍心髒,鑽進肚子裏。

皮特的臉緊繃著——他不是夢遊者。他四處張望,掃視著我的上方和周圍。從他的沉默來看,他沒打算跟我們談判,而是會毫無遲疑地對我們下死手。

我舔了下嘴唇,用這最後幾步衝了過去,掌跟猛向上推,打中他的鼻子。他大叫起來,雙手去捂臉。因為情緒緊張,我的身體顫抖著,在他眯眼的時候,我一腳踢中他的腹股溝,他膝蓋著地跪了下去,槍嘩啦一聲掉在地上。我抓起槍,把槍管抵在他的頭頂上。

“你怎麼會有意識?”我問。

他抬起頭。我把子彈推上膛,挑起一邊的眉毛看著他。

“無畏派的首領……他們評估過我的記錄,就把我從情境模擬裏刪除了。”

“因為他們發現你本來就有殺戮傾向,神誌清醒的時候也不介意殺幾百個人。”我說,“有道理。”

“我沒有……殺戮傾向!”

“我從來沒見過像你這麼會說謊的誠實派!”我拿槍敲著他的頭骨,“控製情境模擬的電腦在哪裏,皮特?”

“你不會殺我的。”

“你們都高估我的人格了。”我壓低聲音說,“他們這麼想是因為我長得小,又是個女孩,還是個僵屍人,覺得我不可能殘忍,不過他們錯了。”

我把槍往左移了六七厘米,朝著他的胳膊開了一槍。

通道中立刻回蕩起皮特慘烈的叫聲,鮮血從傷口噴出來,他又尖叫起來,額頭抵在地上。我把槍又移回來對準他的頭,盡量不去理會心裏頭罪惡感的折磨。

“既然認識到你的錯誤了,”我說,“就再給你一次機會,把我想知道的事告訴我,不然別怪我往更要害的地方開槍。”

又有一點可以為我所用:皮特不是無私的。

他轉過頭,用一隻明亮的眼睛看著我,牙齒緊緊咬著下嘴唇,顫抖著吐氣,顫抖著吸氣,再次顫抖著吐氣。

“他們在監視,”他啐了口唾沫,“就算你不殺我,他們也會的。我告訴你的唯一條件,就是你帶我離開這裏。”

“什麼?”

“帶我……哎喲……一起走。”他疼得畏縮了一下。

“你想讓我帶你,”我挖苦道,“帶一個想殺我的人……一起走?”

“沒錯。如果你想知道你要的東西的話。”他呻吟著說。

聽起來我還有得選,其實不然。想起他怎麼無數次成為我的噩夢,怎麼傷害我——浪費在這上麵的每一分鍾,可能又有很多無私派成員死在意識受控的無畏派大軍手下。

“好吧,”我幾乎沒辦法把這個字說出口,“好。”

我聽見身後響起腳步聲,於是握緊槍,回頭去看。原來是父親和其餘人走了過來。

父親脫下長袖襯衫,裏麵隻穿了一件灰色t恤。他走到皮特身邊蹲下,把襯衫綁在他的胳膊上,然後係緊。當他把襯衫按在皮特血流不止的胳膊上,抬頭看著我問:“真的有必要打傷他嗎?”

我沒有回答。

“有時,痛苦是為了更偉大的善意。”馬庫斯平靜地說。

在我的腦海裏,又浮現出他手拿皮帶站在托比亞斯跟前,聽見他說,“這是為你好”……我看了他一會兒。他真的相信那個嗎?可聽起來這像是無畏派才會說的話。

“我們走吧。”我說,“起來,皮特。”

“你想讓他自己走?”迦勒問,“你瘋了嗎?”

“我打在他的腿上了嗎?”我說,“並沒有。他可以走。我們往哪兒走,皮特?”

迦勒扶起皮特。

“玻璃樓,”他說話時又畏縮了一下,“八層。”

他帶我們走出門口。

經過咆哮的河水,走過藍光籠罩的基地深坑,它比我以往所見到的任何時候都要冷清。我掃視石壁,尋找生命的跡象,但沒發現任何動靜,黑暗中也沒站著任何人影。我緊緊握住槍,爬上通往玻璃天花板的小路。周圍的空蕩讓我不由得打了個冷戰。它讓我想起在出現烏鴉的噩夢裏那無邊無際的田野。

“是什麼讓你覺得有權力對別人開槍?”跟隨我向上爬時父親問。這時,我們路過文身店。托莉現在在哪裏?克裏斯蒂娜呢?

“現在不是討論倫理觀的時候。”我應付了句。

“現在就是最佳時間。”他說,“很可能一會兒隻要有機會你又要殺人了,如果你不明白——”

“明白什麼?”我頭也不回地說,“時間就是救贖。我每浪費一分鍾,就會有無私者死去,就會有無畏者變成凶手。這就是我明白的。該你說了。”

“做事總有個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