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間,覺得很多事情還未解決,隻是剛剛才開始而已。
尋找一個落點?或者生活的據點?算了吧,現在還不想理會這些比麻繩還糾纏的碎片,安靜在旅館待上幾天再考慮吧,一路上太累,我還想再睡一下,可是沒有完全入睡,整個腦海老是一股股向上洶湧的細胞,亢奮著,仿佛達到某種目的在歡呼,做了一件未曾敢做的事情而驕傲,並發現沒有什麼大不了,大不了的我已經做到:從一個遙遠的城市來這個世外桃源般的小鎮,需要的不僅僅是勇氣,我已經三十二歲了,別人早已結婚生子,而我一直在尋找心中的“虛無”,有時雜亂得如一座森林的內部,布滿樹根與落葉,加上不斷腐爛與發酵,越陷其中。想起常常對自己說過一句話:不知道你想要什麼?是的,我甚至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麼。我不能按時上班和按部就位生活,總覺得這個世界巨大得令我無法把握而頭痛,可是,我多麼想與它多親近一些,撫摸每個細節,活著不過是來自一種真實體驗,我隻想做世界的現場者而已。雖然,無數次跟自己說一些另一個“我”也聽不明白的話,反正我已經做到了,但不免會有一些彷徨,現在已經不重要,我想。
該起床了,這“虛無”的時光就從這裏開始。
打開電視,沒有聲音,正好,我喜歡沒有聲音的畫麵。尋找拖鞋,找了半天沒個蹤影,拖鞋已經失蹤,算了。水龍頭壞了,大概三秒漏下一滴水。
窗外蒙蒙細雨,坐在窗前,一陣秋風吹來,有些涼意。
外麵一片片碧綠莊稼,再次證明我抵達這個地方,真實得如我的手指透過細雨撫摸那些葉子,葉子浮上一層薄薄毛絨,涼氣從手指輸送回掌心,一個微小的顫抖正在發生。還有霧,將遠處一間孤立的農舍籠罩,裏麵一定裝滿農具和正在發酵的細菌,我隻看到一個朦朧輪廓,像一幅水彩畫,淡淡綠色與灰白霧氣交織在一起。這個早晨,坐在窗前好一陣子。
將視野收回房間,感覺自己就像一隻居住在殼裏的蝸牛,安靜地陪伴著安靜的時光,電視畫麵一幀幀地流逝:一家新成立的企業、一個無能的領導人、一個過氣明星的臉孔,電視劇,舊電影,演技精湛的演員穿著新戲服向觀眾展示……在床與牆腳之間,一本書掉在床底,隻看到書本一個角:厚實,仿佛可以裝下這個世界的某部分。卻沒有立即撿起,我想猜猜書名,哲學類?有可能,旅客喜歡攜帶哲學書籍旅行,這種廉價小旅館非常適合這種遊客,以哲學書打發旅行時光是不錯的選擇,但是這個答案似乎過於主觀,雖然我同意這種旅行方式,別人未必喜歡。特別是這本書的主人,頁腳有些殘舊,肯定被翻過無數次,跟隨主人在旅途流浪這麼長時間,必是主人的最愛。除了哲學類,我想不出其他可能攜帶的書籍類別,或者是一本關於旅行的小說?不可能,小說可以完全複製在腦海,那一定是詩集了,這是我最終肯定的猜想結果。電視繼續上演節目,但是始終不能代替書本。
將書本撿起來,鼓鼓的,中間還夾有一個東西。
書名是《旅行手冊》,有點意外,竟有這麼厚的旅行手冊。翻開封麵,沒有目錄,第一章是旅行安全,內容都是關於旅行安全事項,再往下翻卻跳出另一個封麵,書名是《野外作業》,有意思。再翻下去又跳出另一個封麵,書名是《時間簡史》,再往下翻,沒有了。這是由三本書組成的書,有些章節卻沒有了,比如《野外作業》中沒有具體的野外操作部分;《時間簡史》隻有第十章;至少我猜對了三分之一,《時間簡史》屬於哲學類。
為什麼要撕下其他的章節呢?記得看過一部探險紀錄片,一個植物學家訪談野外考察簡裝行旅的方法:隻留下重要的部分,其他物件都摒棄,這樣可以減輕多餘的重量。隻有這樣解釋了,竟然將三本書重新裝幀得如此完好,我還以為是世界旅行大全之類。
書本中間夾住一塊金屬表,時尚,運動型號。習慣的校對一下時間,這塊表不快不慢,剛好慢上一個小時,秒針在跳躍,好像在追趕失去的時間。
這時,電視畫麵閃現一朵巨大烏雲,天氣預報未來三天還會有雨,囑咐遊客不要擅自外出登山,或獨自外出野外。一股不祥的預兆在腦海旋轉,難道這些物件的主人在旅遊途中發生了意外?不會的,這個人一定還在世上,不需要擔心,隻是一個陌生人而已,且不知道是男人還是女人。為了尊重這個陌生人,沒有調整時間,任其永遠慢上一個小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