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翻書本,在這綿延雨天,除了看書別無選擇。
但是好奇心驅使我去找房東,我想調查這個房間之前的旅客。房東以隱私為由,我又沒有正當理由,所以不給查,不了了之。他夫妻倆繼續玩紙牌,也沒看我多一眼。這件事似乎衝淡了我嚴重沉溺的情緒,自從離開那座城市到現在隻活在個人的內心世界,經過這件事似乎將我歸還給現實與理智。
旅社院子裏還是那棵柿樹,還是結滿一樹果子,綠色果子吊在雨中的樹枝上搖曳,像老朋友一樣向我招手問候,我不能總是拒絕一切吧,漸漸開放閉合的自我。
晚上,雨停。便到外麵逛一逛,重溫兩年前的場景,但是很多情景已經模糊,差不多的街道與差不多的房子,重疊差不多的記憶。
一間名為“夜貓”的酒吧吸引了我,二年前沒有留意它的存在,坐落在不起眼的角落,好像在刻意逃避它的客人。這是一間所謂的文化酒吧,酒水滲著音樂與藝術氣氛,牆上掛著幾幅流浪藝術家畫作,播放創吧人喜歡的音樂的那種酒吧。我像其他顧客在尋找自己的靈魂那樣進入酒吧,給靈魂尋找一次短暫寄宿。找個位置坐下,環顧四周,我發現我喜歡這個酒吧的風格:粗獷,隨意,燈光暗淡,播放現代吟唱詩人音樂,酒水在流淌,燈光柔和,安靜,沒幾個客人。創吧人不僅僅經營生意,更大目的在於安撫自己的靈魂,再與一些臭味相投的客人,各取所需,也讓遊離內心世界的人找到更具說服力的理由繼續遊蕩下去。
要了一杯幾乎不會喝也不知名的酒,酒的名字一點也不重要,隻要是酒就行了,甚至與酒精含量無關。寄予酒的方式有很多種,坐在昏暗的卡座對著一枝鮮豔的塑料花也是一種揣度世界的方法,來這裏的人幾乎都攜帶自己的故事,不多不少,剛好能成為他們從各個地方而來的理由。我認為自己並不是一般意義上的旅客,我想在這個小鎮住下來,然後在這裏生活。突然間,想起曾經住過223號房間的那個陌生人,他是否也曾經來過這個酒吧,坐在我現在的位置?這個問題好玄幻,並非在尋找某種答案,而這種可能性一直在引導我們的生活,隻是很多時候沒有留意,成為隱性。
隻能用冷清來形容這裏的生意,當然,老板並非單純衝著生意而來。
隻有兩個男招待生,印象中的招待生都是以女性居多,這個酒吧卻不一樣,讓我感到好奇,於是,準備叫來其中一個招待生,他倆就站在吧台旁,不時聊天說笑,不時拿起抹布擦吧台,對著吧台嗬一口氣,再擦拭起來,如此不斷重複和說話。好不容易他才往我這邊望過來,立刻向他招招手,他便徑直過來。
“先生,晚上好,需要什麼幫忙嗎?”
他麵帶微笑,可見他非常喜歡這裏的環境,一副享受酒吧氛圍的語氣。
“給我再來一杯一樣的酒,謝謝。”我說。
當然,我沒有詢問關於招待生都是男生這個問題。
大理石的桌麵擺的是塑料花,這種花的色彩卻包含了所有顏色,這個世界怎麼存在這種花?音樂在呻吟,唱著我聽不懂的呢喃之語,好像在低聲訴說世界的甜美與無奈,向生活妥協或者公訴。曾一段時期我也非常喜歡這種音樂,感受吟唱詩人敏感的內心世界,吟唱身邊所發生的故事,有些歌詞很是有意思。那一年,我在一個偏僻工地當監理,那個地方交通不方便,出入一次不容易,到了晚上,除了聽這種音樂別無選擇,漸漸就喜歡上這種音樂,等於純粹聆聽。
“先生,你的酒來了,還需要其他什麼嗎?”
他仍是滿臉笑容,然後將酒杯放到我麵前,對他點點頭,說:“可以請你喝杯酒嗎?如果方便的話你可以坐下來,聊聊天。”他本來準備返回吧台,聽我這麼一說,立刻反應過來,說:“哦,可以啊。在別的酒吧,招待生在工作時間不可以接受客人邀請,但是我們酒吧可以,算是夜貓酒吧一個特色吧。”聽了我才感到自己的冒失,居然沒有考慮到這些,接著歉意地說:“不好意思,我沒有想到這些,請坐。”
“一般我不會喝這種酒,因為這是一個人的酒,我們老板曾經統計過,當客人獨自來酒吧,多大人都會點這種酒,而且他們都沒有喝光就走。不過,你是今晚第一個邀請我喝酒的客人。”他一邊說,一邊坐下對麵。
“哦?有種事情嗎?”
“那當然,大多數獨自來的客人都默不作聲,像在思考什麼?有時幹脆閉上眼睛,老板吩咐盡量不要打擾這種客人,開始覺得奇怪,後來就見多不怪了。先生,你屬於哪一種客人呢?”他說。
“我?嗯……我屬於你們這裏不曾來過的那種客人吧。”當然,我應該就是這種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