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蔚藍,微風輕拂,眼前的樹葉燦爛依舊。
如果算是流浪的話,顯然不正確,我將擁有自己的房子和書桌,甚至紙張和筆,可以證明我的居所多麼真實和具備說服力,但又能說明什麼?差不多算出結果的時候,突然感到孤單,站在無人的路口,植物間的寂靜讓人措手不及,驚慌,彷徨。這時,另一個“我”便開始抑製泛濫的情愫,尋求平衡不至於被感性淹沒,理性與感性交織在一起,一天裏要經過好幾次這樣的衝突。重返這片兩年前留下腳印的森林,色彩絢麗的樹葉漫山遍野,就要將我俘虜並壓迫,隻好繞道而行,遠離那些完美的景象,所有顏色都埋伏了溫和毒素,身體的細胞悄悄被樹葉占據,無法動彈,任之肆虐。這時,我可以突然變得冷漠,不關心一棵樹的命運,不追究一種生物的存在理由。在四季明顯的色差裏,漸漸靠近初秋色調,樸素淡然,閃現的幻覺讓我就要看到某部分成熟,我想這是她預留給我的想象空間——她,隻是一個不曾存在的女子。
一條通往寂靜的小路,路旁長滿野草,野花。
昆蟲懶洋洋地在枝葉上爬行,甚至能聽到爬行聲在森林中回響,像孤獨者在林間散步。在這裏,可以找到一種堅定的安慰感,誰都不能將你拋棄,每一棵花草都能給你溫暖,萬物天生慈愛,無私獻給路人、小鬆鼠和果實,遠處,一座雪山屹立雲霧,這是神賜的禮物。
“年輕人,小心路滑,這種天氣不適宜登山啊。”
一個老頭子突然從後麵鑽出來,打斷我的思索,回頭看,他背著一紮樹根,采藥人?
我向他不斷點頭,說:“我並沒有打算爬山,隻是來這裏逛一逛,多謝你的提醒。”
他遞給我一支煙,並幫忙點燃。其實我不懂得抽煙,卻不想拒絕他的好意,接下來,還是學著他的樣子吸起來,吸兩口就咳嗽起來。我說這兩天喉嚨不舒服。便擠熄,將煙頭扔到前麵的草叢。他沒有注意我的失態,我們就在這個小山坡蹲下,麵前是一片遼闊的野杜鵑,似乎還要向四周蔓延開去。
“我是上山采藥,前幾天一直下雨,今天老天爺給麵子,得出來走走,弄幾個錢。”
滿足的表情洋溢在他臉上,看來今天收獲不少。
突然間,好似聽到一個比較敏感的字或者詞語,有關感情與生活支付和獲得的酬勞,便是“錢”這個字,金錢這個詞語,他剛才說“幾個錢?”一種物質,價值,紙幣與金幣的概稱,錢與生活是怎樣的關係?一下子崩出這麼多問題,此時,我懷著一種世俗之外的心態看待這些問題,感到無限尷尬,便說:“要的要的,賺幾個錢不容易啊。”
“人老了,賺不了幾個錢。”
“是了,聽說有一種藥材要在雨後采摘,效果才最佳?是哪一種藥材?”是否是真的我不敢確定,在雨後遇到采藥人一定會產生這種聯想吧,我想。
“沒的事,我采藥這麼多年從來沒有聽說過這種事情,沒這種說法,沒的事!”
我好像聽過又好像沒聽過,也許純粹是我的臆想。
“沒的事,沒的事就好。”我喃喃地說。
“我小兒子與你一般大,在大城市工作,前個月還帶他媳婦一起回來探家呢。”
“哦,你兒子多大?”
“二十七歲,大學生。你是哪裏人?來旅遊?”
“對,我是來旅遊的,還想在鎮上住下來呢。”
“還住下來?這個鳥不拉屎的地方,可窮著。我看你過幾天就會回家,就會哄我老人家,我也要回家咯。”說完他背上藥材走了,他的背影一下子被前麵的野杜鵑淹沒,我站在原地苦笑一下,一個蠻有趣的老頭子。
繼續往前走,繼續深入野外每一寸隱蔽肌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