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凡,你怎麼這樣說話呢?”酒吧那個招待生有點生氣地對她說,然後麵向我表示歉意,並說不好意思。我沒有理會他,隻對她說:“我當然有病,而且還嚴重呢。”他們聽了有點愕然,每個人都將所有表情凝聚在臉上,不知所措,我說完轉身走了。他們就像一群野蚊子在品嚐我的血液,而且不斷回味各種烹飪方法和味道,如果將今天的見麵當成一般的溝通方式,也許是正確的,我就是這麼抗拒這種交流方式。
甚至沒有回頭望上他們一眼,沿著電線下去,就是一個小村莊,電線就是從這裏拉出去。村莊裏沒有一個年輕人,全是老人與小孩,還有白色、黑色的狗在四處遊蕩,不時竄出一頭肮髒醜陋的豬,對著我嗷嗷叫。村子中心有個小賣部,擺著簡單的日常用品和零食,裏麵有一個很大的冰箱,一群小孩子在裏麵吵嚷著,兜兜轉轉。小賣部的主人是一個少女,長著一雙迷離的眼睛,她不時望我一眼,讓我想起剛才那個名字叫小凡的女孩,她倆好像倆姐妹似的,隻是小凡的眼睛沒有這麼迷離,不過比她成熟。為什麼她不外出打工呢?這是我在村裏見到唯一的年輕人,由於不相識,隻好轉身就走。檢查到電線的接出口沒有問題,再快速返回。今天經過這段路程有點怪異:一群拿著尖刀的同齡人,麵目猙獰,還有,村裏到處都是野性十足的牲畜。
從另一條路返回,穿過一段田埂,再到這塊草地,草地邊沿就是我的房子。
幾頭奶牛正在垂頭吃草,任由小鳥在身上啄食,尖銳的嘴甲像箭一樣射在牛身,它仍然沒有感覺,它需要的是不斷進食更多的草,扯斷的草根散發一陣陣青澀氣味,它們樂意沉醉在這樣的氣味。我像一個瞬間被擊敗的逃兵,在草原上亂逛不敢回家,因為誰都不喜歡懦弱的人,我在他們的麵前受挫了。陽光漸漸隱去,厚厚的雲層像一把巨大的灰白紙傘,躺下草原,讓草叢掩蓋,視野充滿雲和搖曳的草尖,褪色的天空突然失去所有血液,蒼白,似乎要崩潰,閉上眼睛,暈暈睡去。不知什麼時候才醒過來,眼看天空快要下雨,雨點就瞬間落下眼裏,刺痛,酸澀,仿佛被一個小雷擊中。
急忙起身,往房子跑過去,樂伯站在門口老遠就叫我快跑咯快跑咯。
我剛才的離開並沒有影響他們的工作進度,已經刷上雪白的牆壁和裝上天花板,樂伯說下雨不會影響工作,今天將地基、牆壁、門窗與天花板搞好,明天再貼地磚。看著他們忙碌的身影,突然感覺有些難過,他們仿佛當成自己的房子,我甚至有些妒忌,害怕被他們搶走。
與樂伯站在門口,看雨點成片成片地落在原野,雨水將草地、森林、小河連成一個水的世界,森林更像一個巨大幹渴的胃,在吸收雷電與雨水。突然,從草地竄出幾個人影,一個男人拉著一個女人,另一個男人拉著另一個女人,在雨中朝著我的方向狂奔過來。
“這幾隻蚊子飛過來了,而且丟了他們的炊具。”我喃喃自語。
“什麼蚊子?是了,在這裏要注意蚊蟲,不過蛇類是不會爬入屋的,放心。那是幾個人,來避雨的。”樂伯說。
“是的,來避雨。”我跟著說。
樂伯轉身入去安裝房門,我繼續站在門口,望著他們越來越近。
不一會兒,他們終於到達,已經全身淋濕,女的冷得發抖,男的也不好受。樂伯出來叫他們到房子裏麵避開涼風,我假裝與他們不相識,也隻是一麵之緣,我變得冷漠起來,不言不語,眺望遠處,感覺他們就在汙染我房子裏麵的空氣,下吧這雨,狠狠衝刷我的房子吧,以及我這些難過的想法。其實我並沒有真正討厭他們,隻是感覺沒有被他們理解,那麼他們需要理解我什麼呢?我也不知道。
然後,那個酒吧招待生從房子裏出來,帶著歉意說:“剛才不好意思,一梁與小凡想向你道歉,你走後我們就笑不出聲來了,其實,他們不是有意的,因為他們接觸太多遊客而麻木,更不可能細心體會每個遊客的內心世界。另外,他們說在試探你的真正意圖,其實,你是一個很好相處的人。”一下子,他將全部要說的都說出來。
“沒什麼,每個人都可以用自己的方式去理解,不需要顧及那麼多。這就是我的房子,還可以吧?”我將話題支開,這個時候實在不好討論什麼。
“很好啊,還可以嘛。我叫邊良,你怎麼稱呼呢?希望我們能成為朋友。”
“要的要的,我叫柯唯,唯一的唯。”我說。
接著他們幾個從房子裏出來,叫小凡的女孩在最後麵,另一個女孩與一梁手拉手,她習慣性的擺一下手,然後問我:“請問你叫什麼……”我轉身過來,但實在無法露出哪怕一絲笑容,當我準備說話時卻停頓一下,卻變得隨和起來,勉強地笑了笑,還是邊良對他們說了我的名字叫柯唯。
“她叫小伊。”一梁幫她說出名字,他仍是滿麵笑容,接著說:“這裏真是好地方,石頭房子、草原,多年前我也像你一樣,為了這裏的風景從很遠很遠的地方過來,你聽出來沒有?”他突然改變一種口音,將本地口音區別開來。
“你不是本地人?剛才你說著十足的本地口音。”
怪不得總覺得他身上流露的不止於當地人的氣質,證明我剛才的判斷是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