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鐵路邊驚魂夜(1)(1 / 3)

我對土壤有所欠-它長出。

更多的給賴以為食的生命。

可是所欠最多的是真主,它給了我的頭不同的兩麵。

我寧願沒有襯衫沒有鞋,

朋友煙草和麵包。

也不要須臾喪失。

我的頭的任何一麵。

The Two-Sided Man。

“那座看神的麵子上,把藍色換作紅色。”馬哈布說。他指的是基姆頭上那不像話的頭巾的印度教顏色。

基姆用古老諺語反駁他:“我會改變信仰和寢具,可是你一定要付錢。”

那馬販子笑得幾乎滾下馬來。在城外一家店鋪換了頭巾,基姆站起來,至少表麵上是個回教徒。

馬哈布在火車站對麵租了間房,叫人送最精美的餐食連帶杏仁豆腐和細切的勒克瑙煙絲。“這頓飯比我跟那錫克人吃的要好,”基姆蹲著咧嘴笑,“我的學校裏當然吃不到這些。”

“我想聽聽那學校的情形。”馬哈布大口吃油炸大羊肉丸子,丸子裏有香料、甘藍和炸過的金黃洋蔥。“可是先告訴我,一五一十,老老實實告訴我你怎麼溜掉的。因為啊,世界之友,”-他鬆開快要斷裂的腰帶-“我想很少有個洋人和洋大人的兒子能從那裏跑掉的。”

“他們憑什麼要?他們對風土人情一點都不懂。其實再容易也沒有了。”基姆說,跟著講出那段經過,他講到找街市上的風塵女子相助化裝的時候,馬哈布的神情失去了凝重,縱聲大笑,頻頻用手拍大腿:“真高明!真高明!小家夥,你真行!那珍珠療者聽到這個不知道會怎麼說。現在慢慢地把後來的情形講給我聽-一步一步地講,什麼都別漏掉。”

基姆便一步一步講出那段經曆,不時被濃烈的煙草嗆到肺裏而咳嗽。

“我說過,”馬哈布·阿裏對自己嘟囔,“我說過是小馬自動出去學習打馬球,果子已經成熟-隻不過要學習距離和步調,以及如何使用測量杆和羅盤罷了,現在聽好,我已經替你擋開上校的鞭子,這個可不是小忙。”

“對,”基姆恬然吸煙,“說得非常對。”“可別以為偷跑出去是好事。”“那是我的假期,我的朝聖之行。我已經當了好多星期的奴隸。學校停課的時候我為什麼不能跑開,你瞧,還有我這些日子一直靠朋友過活或者做工糊口,就像我替那錫克人做事那樣,這樣也省了上校大人很多錢。”

馬哈布的嘴唇在他那把修得整齊的回教胡子下顫動。

“幾個盧比-”他漫不經意地揮出一隻伸開的手,“對上校大人算什麼?他花錢為了一個用意,決不是為了愛你。”

“這個,”基姆慢騰騰地說,“我老早就知道了。”

“誰告訴你的?”

“上校大人自己告訴我的。沒講多少話,可是隻要一個人不是傻瓜都可以聽得出含意。對,是我們到勒克瑙去的時候他在火車上講的。”

“原來是這樣,那麼我再跟你說明白些,不過,全世界之友,把這些話告訴了你,我的頭也就給了你。”

“你的頭早已給我了,”基姆深深得意地說,“當我在烏姆巴拉挨了小鼓手打,你把我拉上馬的時候,便已經如此。”

“說得明白些,除了你我之外全世界都可以說假話。要是我高興把手指一抬,你的性命也同樣給了我。”

“這一點我也體會到,”基姆把煙絲上的炭球重新放好,“你我之間有牢不可分的關係,你的身份比我重要的;一個孩子被活活地打死,或者是扔下路邊一口井裏,有誰注意?要是馬哈布·阿裏的屍體在馬群中發現,那可就不同。從這裏和西姆拉再越過山口在雪山那邊,便會有許多人說‘馬哈布·阿裏出了什麼事?’上校大人也一定會進行調查,可是話說回來-”基姆皺眉擠眼一片狡意,“他不會調查得太久,不然人們會問‘這位上校大人和那馬販子有什麼關係?’可是我-要是我活著-”“就像你一定會死-”

“也許,不過我說的是-要是我活著,我,隻有我一個人知道曾經有人夜間到招待所中馬哈布·阿裏的房間裏,也許是個普通竊賊,把他殺掉,不過在殺他以前或以後曾經細搜他的鞍袋和他的拖鞋,這告訴上校算不算新聞,或是他會對我說-我沒有忘記那次他叫我去取回他並沒遺下的一個雪茄煙盒那件事-‘馬哈布·阿裏跟我有什麼關係?’”

一陣煙霧向上繚繞,沉寂好久之後,馬哈布·阿裏才用欽佩的語調說:“你腦子裏裝有這麼多的事,而居然仍在學校裏和洋人的小兒子們同臥同起,並且乖乖地聽老師講課嗎?”

“那是奉的命令,”基姆不露神色地說,“我是老幾,能跟命令相抗嗎?”

“你算是最精明的小鬼,”馬哈布·阿裏說,“可是那賊和他進行搜索是怎麼一回事?”

“我親眼看到的,”基姆說,“那天夜晚,我和喇嘛睡在你隔壁,赫然看見你房門開著,我想你的習慣並非如此,馬哈布,他進去的時候很有把握,好像穩知道你一時不會回來。我是臉貼著木板上一個瘤洞窺望的,他仿佛在找一樣東西-不是毯子,不是鐙,不是馬勒,也不是銅壺-而是一樣藏得極縝密的小東西,不然他為什麼用鐵捅你的拖鞋鞋底?”“哈!”馬哈布·阿裏微笑,“看見了這些怪現象,心裏想出什麼樣的一個故事,真理之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