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美好的東西，例如金銀以及其他東西，都有動人之處；肉體接觸的快感主要帶來了同情心，其他感官能同樣對物質事物有相應的感受。榮華、權勢、地位都有一種光耀，從此便產生了報複的渴望。但為獲得這一切，也不應該脫離你。違反你的法律。我們賴以生存於此世的生命，由於它另有一種美，而且和其他一切較差的美相配合，也有它的吸引力。人與人的友誼，把多數人的心靈結合在一起，由於這種可貴的聯係，才顯得友誼是溫柔甜蜜的。
對於上列一切以及其他類似的東西，假如漫無節製地向往追求這些次要的美好而拋棄了更美好的，拋棄了至善，拋棄了你。我們的主，天主，拋棄了你的真理和你的法律，便犯下了罪。世間的事物真能使人歡悅，但絕不像你，我的天主、創造萬有的天主，正義的人在你身上得到快樂，你是心地正直者的歡樂。
如果追究一下人之所以犯罪的原因，一般都以為是為了追求或害怕喪失上文所謂次要的美好而犯罪。這些東西的確有其美麗動人之處，雖則和天上的美好一比較，就顯得微不足道。一旦殺了人，那麼是出於什麼動機而殺人呢？因為貪戀人家的妻子或財產；或是為了生活想偷東西，或是害怕他人搶走自己的東西，或是受了損害憤然報仇。是否會沒有理由而殺人，喜歡殺人而殺人？誰會相信？據說有這樣一個毫無心肝、殘暴至極的人，指下文的卡提裏那（公元前108？-62）。是凶惡殘暴成性的，但也有人指出其中原因：“他擔心閑著不動，手臂和精神都會鬆弛。”見羅馬史家撒路斯提烏斯（公元前86-35）所著《卡提裏那的陰謀》，16章。但為何擔心呢？他之所以胡作非為，是企圖搶得羅馬城後，光榮、權勢、財富便唾手可得，不再會因手頭拮據和犯罪後良心的不安而恐懼經濟困難和法律製裁了。因此卡提裏那也並不愛罪惡本身，是愛通過犯罪而想達到的目的。
六
唉，我十六歲時所犯偷竊的罪行，這時可憐的我究竟愛你什麼呢？既然是偷竊，還能有美麗動人之處嗎？有什麼值得我談的呢？我們所偷的果子是美麗的，因為是你造的，我的好天主，萬有中至善至美，萬有的創造者，我的至善，我真正的至寶。的確，果子是美麗的，但我可憐的心靈並不貪那些果子，因為我有更多更好的；我摘這些果子，純然是為了偷竊，因為我到手後便丟掉，僅僅飽嚐我自己的罪惡，享受犯罪的樂趣。即使我留下一兩枚，這也不過作為罪惡的調味而已。
現在，我的主，天主，我要問偷竊有什麼使我歡喜的呢？絕無可喜之處。我並不是說在公平和明智中所看到的那種美，或在人的思維、記憶、感覺、生長中所看到的美，也不談天上星辰光耀燦爛的美，或充滿著生生不息的動物的大地和海洋的美；它連騙人的罪惡所具有虛假的美也沒有。
驕傲在模仿偉大，天主才能讓人尊敬、畏服，貪婪追求地位光榮，但尊榮永遠是屬於你的；有權勢者的暴虐企圖使人畏懼，但唯有你天主才能使人敬畏，一人置身於何時何地，用什麼方法。依靠何物才能超出你所擁有的權利呢？輕浮的花言巧語想博得同情，但什麼也不能比你的慈愛更有撫慰的力量，比不上你至高無上的真理更有實益地值得愛戀；好奇心仿佛在探求知識，你卻洞悉一切事物的底蘊。愚蠢地掛上純潔質樸的美名，但有什麼比你更純粹、更純潔，因為你的行動和罪惡完全對立。懶惰自詡為恬靜，但除了主以外，什麼是真正的恬靜？奢侈想贏得充盈富裕的美名，而你才是擁有一切不朽甘飴的無盡寶藏。揮霍代取了慷慨大方的影子，而你才是一切美好的寬綽的施主。吝嗇希望多所積聚，而你卻具備一切。妒忌妄想超人一等，但誰能超過你呢？憤怒渴求報複，但誰比你的報複更公正呢？恐懼害怕意外的變故損害心愛的東西？擔心自己的安全，但是你會有不測的遭遇嗎？能使你所愛的東西和你分離嗎？除了在你左右，還有更可靠更安全的嗎？悲傷是因喪失了所貪求的東西而憔悴，它企圖和你一樣不會有所喪失。
這樣，靈魂叛離你而貪圖淫樂，想在你身外尋求潔淨無罪的東西，但這些東西僅有返回你身邊才能獲得。人們遠離了你，狂妄自大地反對你，便是倒行逆施地模仿你。但即使如此模仿你，也顯示出你是大自然的創造者；為此，絕沒有使人完全脫離你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