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京劇的明天真像上述“過程”那麼艱難的話,我們的努力是否就沒有意義了?當然否,我還遠沒那麼悲觀。要不,我幹什麼不好,還要寫書討論這個問題?
作為特定的梨園人,盡管可以有十幾種或者;幾十種微觀專業,但還是應該力求具備一個宏觀上的最佳態度。為什麼這樣說?就因為中國京劇的這一二百年,幾乎就是以一種盲人瞎馬的心態走過來的。具體幹哪一行的,往往隻關心自己的這點事兒,而且關心的隻是最近的明天,從不管昨天怎樣,也不管後天怎樣。這樣久了,一種習慣說他人“不是這裏事兒”的心態也就形成。
說他人“不是這裏事兒”,顯然自己幹的“都是這裏事兒”。事情果真都是“他人外行而自己內行”麼?京劇各種或大或小的挫折,又都是怎麼發生的呢?京劇近代和現代的曆史又告訴我們:挫折和失敗往往和我們處世、做事最基本的態度有關——往往在有所“動作”之前,不做充分研究就貿然從事。遇到問題之後也急於“收”,隻用一句“交學費”作為搪塞,沒再多問一個為什麼。一般而言,好大喜功的思想彌漫了梨園,隻有到了“不退不成”之際,這才匆忙收兵。
由於沒有一個來自實踐、同時又能反過來指導實踐的行之有效的理論,所以京劇一直就是這樣行走的——時而冒進,時而後退,時而跌跌撞撞,時而踉踉蹌蹌,並且還這麼循環往複著無止無休。梨園總喜歡“一口吃一個胖子”,同時更希望“直奔目標”,盡量走直線而不是曲線……
我以為,正確而又最佳的態度是兩條:一是與其盲目冒進隨即又被動後退,不如主動著先全方位分析局勢,然後再穩紮穩打,步步為營。二是不妨以“小曲線”試探著前進,這樣把若幹個“小曲線”連接起來,就形成了整體上相對而言的“大直線”。
京劇是藝術,但其中有美學,美學的背後又有科學。說到這裏不妨“一頓”——因為至少在現階段,美學和科學在東方和西方並不具有相同的價值。如果說,東方的科學“略輸”西方的話,那麼,東方的美學就是絕對“不讓”西方的了。
如果這一立論得以成立的話,我們又可以“再頓”一次——我們要討論的京劇,偏偏它所內涵和背倚著的美學和科學,一絲一毫、由內到外全都屬於徹頭徹尾的東方,尤其是在梅蘭芳開創業績的時候。在那時,中國還處在封建鎖國的時刻,盡管梅蘭芳本人較早穿上了西服並坐上了火車,但嚴格來說,西方的美學和科學卻並未滲透進梨園的生產程序中去。
我們研究京劇和其中的梅蘭芳,就不能不刻意去尋找它們的這個“根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