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章(2 / 3)

“我有點……腰酸腹脹。”

“你怎麼不早說!”

“我想我……懷不住了……”

美信的額上淌著大顆白汗!我想扶她起來,她抱住我的腿,淚水汩汩地流了出來:

“大牛,如果我又流產,我該怎麼辦?大牛……”

“沒事的,傻瓜。這次不行咱就不要孩子……”

“這隻是你說的……”

美信越哭越傷心,我也一樣,門,就在這時拍響起來:

“喂,喂!信兒,大牛,怎麼啦?”

我打開房門,禁不住聲音哽咽,帶著哭腔:

“爸!快準備一床被子,美信、美信又見紅了!”

我抱起美信,衝向屋外的黑暗……嶽父嶽母抱著棉被,跟著我往公路上跑。我的車停在空地上……

一路上,我心裏又急又怕,道路千轉百回,車燈隻照到前麵一小段路,樹影憧憧,陰森可怕,黑夜的道路跟白天的完全不一樣。我以前雖然為病人開過夜車,但是不去擔心汽車顛簸對病人造成影響……我都不知道車是怎樣危險地翻過山嶺,繞過水庫,開到平原上的,隻記得路過和尚村,嶽父突然叫我停車,他從小廟裏回來的時候額頭上流著血。嶽父哭了:

“信,菩薩會保佑你和孩子平安的!”

車到湯溪鎮的時候,美信已經睡著了,她的臉縮小了一圈,白得像死人。雖然我知道鎮上的醫院不如市裏的醫院好,但是救人要緊,我開到鎮醫院,叫醒了值班的醫生。他又打電話叫來主治醫生。因為我在這條路上開車有年,都認得我,一個勁地勸我冷靜,然後,他們把美信推進了急救室。

沒有哭聲,也聽不見醫生說話,走廊裏靜得隻聽見嶽父發出的怪聲音,就像在嘴裏咀嚼一根艱澀的牛筋。我多病的嶽母呢,經過這一路的顛簸與擔心,蹲在垃圾桶旁吐了一地東西。時間一秒一秒的過去,我焦急地在走廊裏走來走去,看見一間病房開著門,我走進去,在一張病床上躺下來,眼淚遏製不住地往外流。我愛美信,從來沒有像那一刻那樣清晰地感受到這一點。

大概一個小時後,當我被嶽父叫醒的時候,美信已經躺在病房的另一張床上。剛才我做了好多跟女鬼有關的夢,夢見她們的下身血糊糊的,我感到惡心而窒息。我不敢問美信是否流產或者身體怎麼樣,我怕我承受不了任何的打擊。是嶽父告訴我“胎兒保住了”,並且說,“幸好自己有車,來的及時”。

過了一會兒,醫生進來換支架上的吊針和血漿,我才知道了更多的情況。醫生跟我說,胎兒雖然保住了,但是情況不容樂觀。又說,習慣性晚期流產常為子宮頸內口鬆弛所致,多由於刮宮或擴張宮頸所引起的子宮頸口損傷。我聽得照舊不是很明白,但是醫生說的“刮宮”兩個字就像釘子一樣紮進來,我的心髒感到疼痛。可是當我看了看沉睡中的美信,難言的疼痛又馬上消失了。她是那樣的美,由於輸了血,蒼白的臉上浮出兩朵紅雲彩。這樣安詳,仿佛剛剛出生一般。我的眼淚又流了出來。

好吧,美信已經在醫院住下來。醫生強製她一天24小時臥床休息,連吃飯、排泄都必須在床上進行。這個時候她很難受,因為她雖然是個山裏姑娘,但早已養成愛幹淨的習慣,尤其醫生提醒她“為避免屏氣,你不能用力大便”,這樣的事情公開說出來,叫她羞澀和難堪。等到她要排便的時候,我和嶽父知趣地到街上去溜一圈。

後來,她實在無法容忍了。再說,經過這麼多天的住院治療,胎兒好像很平安,有時候還會動兩下,用美信的話說,他又踢我啦!這樣的信號叫我們興奮,覺得沒必要讓美信在這裏受罪,於是要回家。走的時候,醫生反複敦促美信:臥床休息,嚴禁性生活;減少下蹲動作;防止便秘和腹瀉;不可受驚嚇和過度精神刺激,戒怒戒悲……

於是,我們回去了。

這時,我們從吳村消失好些天了。我的車沒有參與運營本身就是一個重大的新聞。我還沒有到家,就聽路上搭車的人說我已經被蛋“閹割”了。我拚命壓抑自己的怒火,並且提醒他說“我知道了”,因為美信躺在後麵的車座上。到了吳村,我把美信送回家,借買衛生紙的機會去老鱉那裏打聽我被人糟蹋成什麼樣兒了。在他的小賣店,我差一點又跟人打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