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覃旅長發難
“義和”銀號經理死了,劉文彩從家鄉弄來的把兄弟彭載揚當上了經理。彭載揚對劉文彩忠心耿耿,而且善於經營,銀號財源滾滾。彭載揚經過出川考察,給劉文彩出了許多好點子,除了銀號,還開了好多店子。大邑的老鄉大批湧來宜賓,都是想沾光的,劉文彩一律照收。有這麼多人幫忙。劉文彩感到錢賺得又多,人又輕鬆了不少,所以他玩得也很暢快。
手下的夥計們想著法兒讓劉文彩玩,巴不得他玩得昏天黑地,好亂中撈點便宜。不幸他們小看他了。劉文彩的確是愛玩,愛玩牌更愛玩女人,既有錢又有精神,通宵達旦是常事。但是要他在錢上糊塗卻是不可能的。部隊走了,剩下多少空房,出租該收多少錢;河裏有多少船,每條船收多少錢;做生意的有多少人,收多少稅……每一個係列他都爛熟於心,每道關節都不止一個貼心人管著,連蒼蠅要從他的關卡飛過都是不可能的。
老幺的地盤擴展到哪兒,劉文彩籌款的手就管到哪兒,宜賓直屬統領著十三個縣,其實現在的勢力範圍遠遠不止。他在各縣都安插了親信,即使雷東垣不服他也不要緊了。由幾十個縣一包,也足以對付姓雷的。劉文輝管著更大的地盤,觸角所及,都委派五哥去插一杠子。現在劉文彩當百貨統捐局局長,護商事務處處長,川南水陸禁煙查緝總處處長,川南稅務局總辦……你可以叫他五哥,也可以叫他處長,還可以叫他劉總辦,都不會錯。
成都那邊,劉文輝現在當上了更大的官。
國民革命風起雲湧,四川也不例外。倒是幾個軍閥是見哪邊勢力大就往那邊靠的,現在北伐開始,並節節勝利,他們不得不聯合起來做文章,一邊通電表示一致擁護革命,一邊各自派了大批外交官在南方政府活動。於是南方政府任命他們為國民革命軍,劉文輝成了二十四軍軍長。但他們並不就職,代表北京政府的五色旗照樣堂而皇之地掛在各自總部裏,看北方贏還是南方贏。
劉文彩水漲船高,現在也當上了更大的官。初來宜賓時的船捐局長還有煙酒公賣局長不好繼續兼任,便有一百雙眼睛盯著那幾個肥缺。他割舍不下那幾個進錢的寶座,讓那些位子一直空著,實在賴不下去了,才痛苦地讓給別人。還有個煙酒公賣局,一年屁事不管,就可以輕鬆收三四萬大洋,讓出去實在不舍。那日又有人問公賣局長什麼時候任命,他無好氣地說:“已經任命了。”
“局長叫什麼名字?”
“龍富華。”
好久不見龍局長上任,直到過了年把以後,人們才恍然大悟,那是他三個兒子名字的最後一個字的組合。
他又有錢又有勢,還有紅顏相陪,真可謂春風得意。
可是有一個人不高興,劉文彩越得意他越不高興。他就是第六混成旅旅長覃筱樓。覃旅長是大碗喝酒大塊吃肉出身,現在堂堂一個城防司令,竟弄得沒有錢花,這怎麼可以!他的商店不少,商店老板都是他的鐵杆兒兄弟和親戚,過去都是仗了他的牌子做生意,貨物由他派武裝從各處進,誰也奈何他不得。現在卻不同了,劉文彩把持著一切,要貨必須從那個人手裏進,錢就讓那家夥剝去了不少。萬不得已,他就派人到外頭弄煙弄酒弄煤油到防區來賣,夫人坐陣,用槍押著。恰好他的夫人也對做生意興趣濃厚。不好辦的是,護商隊的眼睛晝夜不閉,盯著碼頭。一方要收捐稅,一方絕對不交。於是乎,軍政間便有了數不清的摩擦。
一天夜晚,護商隊看見一條船慢慢靠近了碼頭。有人白天看見過那條船,它停在遠處,專等天黑了來的。護商隊經過多年訓練都有了經驗,斷定是一條大魚,早就守候著。船一靠岸,他們一起從周圍迅速圍了過來,電筒一齊射向那條船。他們正要上船時,從裏頭走出一個穿旗袍的年輕太太,後麵跟著幾個人,都端著槍。有人認得那位夫人,她是覃筱樓的夫人雷太太。
“怎麼回事?”
護商隊的頭兒不得不矮下一截:“雷太太,是您呀?”
“我問你們,這是幹什麼?”
“吃飯幹事,身不由已。上司交我們查船呢。”
“我的船也要查嗎?”
“您能說說船上裝的什麼嗎?”
“從老家運來的雜物。”
船吃水很深,不可能是雜物。有人望見了裏麵的東西,那是一箱箱貨物,一個個油桶反射著幽幽的光,定是煤油無疑。有人在暗中插嘴:“那是油呢。”
雷太太垮下了臉:“是油。怎麼了?”
護商隊頭兒於是便說話了:“雷太太,您要是一直堅持說是雜物,我們也好交差算了。您又說是油,就叫我們為難了。我要是不查,弟兄的飯碗就丟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