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飽飽地吃了一頓,然後調兵遣將。等夜慢慢地深了,他們集合了幾百人,槍上膛,刀出鞘,衝進了縣政府。那時縣政府戒備森嚴,荷槍實彈的兵把持著每個過道和門房,但他們不管,倒像是巴不得他們殺人的樣子。駐軍的兵見他們提著家夥,氣勢洶洶,不敢胡來,眼睜睜望著他們砸開了鐵鎖,將抓來的幾十個人放走了。
劉文彩第二天才聽到消息,不覺心頭一沉。看來這個老牟是恨著他了,說不定連劉文輝都一起恨了。他找來劉元宣,對他說了一番話,讓他通知幺爹,提防這個牟二蝗。
要過年了,劉文彩隻好打道回府。因為心裏有事,原定過個痛快熱鬧年的,因了這個牟遂芳,他的心情並沒有達到預定的愉快。到他家裏吃飯的人很多,除了家族親屬,還有下級保護他的部隊軍官,還有家鄉的大小官員,更有後院住著的女人們。每一桌他都去敬酒,所有客人他都作揖,但人們發現,他的笑有些勉強。
正月,他與劉文輝見了一麵。地點在縣城,因為回家將會鬧得人人皆知,還要回避劉湘的神經緊張。兄弟倆夜晚上談,談的什麼外人無法知道,但有一條人們知道,過年後不久,牟遂芳手下就被抽走了兩個營。接著,劉文彩讓人調查,看這個牟遂芳到底幹些什麼。其實他的手下都是各處鑽的,因為主動恨老牟,並不需要誰命令,都在到處發掘老牟的劣跡。老牟向來大大咧咧,幹的事情都瞞不過眾人的眼,一問就知道了。他並不很費事地得到了以下情報:春上成立了一個什麼“大邑抗捐聯合會”,老牟任會長,而會員們好多都有共產黨的嫌疑。老牟以包打天下者自居,喜歡別人給他戴高帽子,隻要說聲“牟爺不管就沒人管了”,他就大包大攬;另外,老牟跟鄧錫候的人也有來往,而鄧錫候跟劉文輝目前形同殺父仇敵,部隊就在隔壁的崇慶縣;更有甚者,老牟開了個錢莊,二十四軍許多級別不低的軍官跟他打得火熱……各種有關老牟的事情彙攏來,劉文彩聽在耳朵裏就如一包炸藥即將引爆。
老牟一個年也沒有過好。他的救人一招獲得了本縣人民的擁護,過年期間,許多人敲鑼打鼓來給他拜年,送給他許多高帽子。他在本縣的威望成直線上升。同時,大邑人對劉文彩的憤恨越來越深。給牟遂芳拜年,就是對劉文彩的否定,每桌席上都有罵劉文彩的語言。
一日,牟遂芳家裏來了一個人,是他的兒女親家,鄧錫候手下的黃澤甫。大邑隔壁的崇慶縣被老鄧的軍隊占著,來往方便。兩親家相見,杯酒言歡是少不了的。軍閥鬥法,各自都瞅著對方的窩,相互串盤,看有沒有便宜可撈,有沒有空子可鑽,有沒有牆腳可挖。這是四川那時的時代特征。劉文彩回大邑後的情況,不愁沒人報告給各軍頭,於是老鄧也來挖劉文輝的牆腳了。劉文輝翻臉打鄧錫候,鄧錫候時刻都記著這筆帳,見老牟跟劉文彩鬧翻了,鄧將軍大喜,這豈不是大好時機?因而黃澤甫是有意而來。老牟也知道這個客人不同一般,因而不要人作陪,兩人一桌。
酒到一定時候,老黃便問牟親家混得怎麼樣。老牟便唉氣,講在劉文輝手下受氣,講到劉成勳可憐,講劉氏兄弟的可惡,越說越憤恨。老黃見到了火候,便道:“你是否有意另謀高就呢?”
“要說,劉軍長對我也不錯,可是我就看不慣他的家天下作風。”
老黃這才說明意圖。他對軍中的爭執很熟悉,便從頭講了這個劉文輝如何為了自己的利益耍花槍的。先是如何拉攏保定同學,關鍵時刻出賣同學;如何重用家族勢力,排擠部下;如何挖別人的牆腳,收買別人的軍隊;目前各軍看清了此人的醜惡嘴臉,將來他的下場如何地不好……現在,鄧軍長勢力正在擴大,劉文輝必敗無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