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幾個人跑回來了,大叫道:“不得了,打死人了!”
原來對方攔截了水,知道劉文彩不好對付,派了兵在那裏守著。雙方較量,對方甩手榴彈炸死了一個人,是劉文彩這邊的一個老百姓。從來都沒為一個普通老百姓著想過的劉文彩,這時倒把這個不認識的死人頂在頭上,聞聽後大叫:“他一種田打雜的,有什麼罪!就這麼冤死了?現在怎麼在弄?”
劉紹武說:“他們把屍體抬到崇慶縣政府去了。”
劉文彩沒有比這更高明的辦法,隻好點點頭:“讓他們去鬧,我跟你大爹商量一下再說。”
還沒來得及去找老大,又有人回來了,傳話說,屍體抬進了縣政府,崇慶縣長卻跑了。他們不知現在如何辦。
“雷韶華哪?”雷韶華是對方的地主,水碾就是他家的。
“也跑的沒影子了。”
劉文彩的神經被拔通,驀地眼睛一亮。雷韶華也是地主兼一霸,背後也有槍杆子,為死個把人這麼件小事就躲跑了?劉文彩從中看出了那個人其實沒多大能耐,倒從反麵給了他啟示。多日的消沉如風卷雲散,他忽然眼底有神,臉上放光,仿佛看見了別樣誘人的風景:“別讓人馬散了,抓緊操練,這不又是一支軍隊嗎?”
劉紹武也是難忘宜賓的排場,聽此一言,頓時來了精神:“五爹想的真遠,我正為我們這麼灰溜溜的難受呢。對,就這麼辦!”
“胡說!”
背後有人一聲喝,大家扭頭一望,原來是老大劉文淵,不覺一起站了起來。劉文淵在家仿佛沒管事,其實眼觀六路耳聽八方,得知打死了人,又沒見老五去找他商量,到底忍不住,親自來了。果然一來就聽見了他們的計謀。老大是最高權威,誰都不敢開口,靜聽他老人家發話。
劉文淵抖起長布衫坐下,侃侃而談:“護水為養莊稼,道理上站得住腳。他們打死了人,抬屍進縣政府請縣長作主,也還說得過去。但是你們私自操練,甚至組建軍隊,這不是自己招打嗎?”
到底是生薑老的辣,大家不住點頭。劉老五道:“到底怎麼辦你就直說吧,這裏都是自己人。”
於是劉文淵就直說了:“劉湘雖說跟老幺過不去,畢竟是安仁地方的人,他現在是四川主席,不能撇了他。搞不好,他來個大義滅親,就夠你們受的。紹武,你去組織人聯名上書,請他省主席作主,先封了他的口。再說他現在正為打日本的事情忙得很,無論他有沒有心思理這事兒,順序還得這樣來。由我來寫信。再說你操練的話也別說了,劉湘怕的就是誰有武裝,你這不是討打嗎?”
劉文彩的腦子靈,馬上就從老大話裏悟出了弦外之音。
劉文淵還有思考:“操練可以,不過給雷家看看,也不能把他逼得太狠,隻要他能夠認錯也就罷了。人死畢竟不能複生嘛,好好安葬就是。”
各人按劉老大的辦法各自去辦了,劉文彩對這麼樁小事也沒有了興趣。死不死人與他屁相幹。但劉老大的主意和從這件事中得到的啟示,倒讓他產生了另一種欲望。老雷跑了?這說明,自己的威風還在,槍杆子是任何時候也丟不得的。來不了明的就來暗的,劉文輝請他到雅安,唱的就是這出戲。在雅安組織袍哥他沒精神,但在家鄉情況就不同了。他們為爭水組織起一支隊伍,這支隊伍才是他想要的。於是他興奮了,激動了。
抽個時間,他跑去找老大劉文淵,再找老三劉文昭,分頭策劃一番,準備掌舵了。袍哥比公開的武裝要好,明著看不礙軍頭的眼,暗地裏地如地下洪流。劉文彩深知其中奧妙。這幾年不過是沒心情,現在這麼一鬧,幾兄弟一合計,他便有重掌川西的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