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7章(1 / 3)

26.走了幾位夫人

楊仲華走了,沒有到成都,而是到了大邑隔壁的崇慶縣。那裏也有劉文彩的公館。楊仲華已人到中年,人老色衰,她隻恨爹媽當初沒有將她許配給窮家小戶,以致二十多歲就遭人遺棄。無以排遣胸中的鬱悶,她養成了吸鴉片的習慣,人也變得有些乖戾。回到家,這個家已不是當初她收揀收揀的窮家了。這是一座宮殿,同樣也不是她的。全院人都叫王玉清為太太,她成了多餘的人。她難得怨王玉清。那還是個小姑娘,她自己也曾是農家的孩子,若不是害怕將來衣食難保,誰又願把自己的孩子往一個老頭子懷裏送?她看得出來,王玉清雖說身在豪門,卻仍然保持著幹活的習慣。這個女孩子胸無城府,也不會跟什麼使心計,開口一口土腔,跟這樣一個女孩子賭氣鬥狠沒有必要。可是,下人們開口閉口叫那個女孩子太太,劉文彩雖說麵子上依著自己,心裏卻巴不得她馬上滾蛋。至於那個梁慧靈,成天沉默寡言,那女人心裏裝的隻怕也是一肚子酸水。她住在這裏每天都難得舒心。成都還在丟炸彈,她隻好離開這個家,到崇慶去住。

楊仲華走了沒幾天,淩君如又回來了。她好像有眼盯著楊仲華,那個一走,她就回來。劉文彩剛剛鬆了一口氣,見這個又回來了,開朗的臉色又沉重起來。這三個如夫人到了一起,也就沒有必要維護哪一個的麵子,吃飯都在一起,那真是個絕妙的場景。四個人吃飯,一男三女,誰都不說話,誰都不大聲咀嚼。隻有王玉清心裏裝不了多少彎兒,一如既往,想幹什麼就幹什麼。吃完了她就走,也不怕他們在一起偷偷摸摸。

劉文彩經過好幾天的沉默,一日早上,他吃完了飯,對三個夫人說:“你們吃了到我房裏來一下。”

三個夫人不知什麼事,不能不去。淩旦兒和梁慧靈原本是表姐妹,兩個人手一拉,是一個團結的架式,隻有王玉清出身低微,跟在後頭如一個傭人。好在她不在乎,這樣的心計在她那裏不起作用。

到了劉文彩的房,劉文彩盯著她們好半天,才說:“從今天起,我每月給你們二十塊錢打零用,反正吃穿家裏都有。不夠自己帶傭人養豬養雞掙去。再那樣大把花錢不可能了。一有錢就到處亂跑,給我惹是生非。”

這對兩個花錢好手來說無異當頭一棒。二十塊錢,雖說是大洋,這在窮家小戶自然是一筆不小的數字,但對她們,有時一頓飯錢也不隻這個數。梁胖“哼”了一聲,抓起一個錢盤子裏兩塊銀元,起身就走了出去。淩旦兒腦袋嗡嗡發響,卻又不好大鬧。她首先感到這是一種侮辱。可是,一切都得依賴別人,命運掌握在人家手裏,自己又能如何?她離開了,不言不語。隻有王玉清傻乎乎地不清楚這樣的事情何以讓人這麼難受。如果叫她養豬養雞,她並不在乎。偏偏劉文彩不會讓她去幹那些,對她花錢也不會計較。因為即使敝開金庫讓她花,她也花不出什麼名堂。

梁胖回到自己的房裏,熱淚雙流,無言以對。誰叫自己是個女人?誰叫自己長得好看?淩旦兒進去了,也好半天沉默不語。她現在才明白,對眼前這個男人,其實並無什麼情義可言。呆了半天,淩旦兒才說了一句:“你不走,還呆在這裏幹什麼?”說完,她走了出去。

梁慧靈其實也在這麼想。自己箱子裏還有些東西,那是她多年的積攢,指望劉文彩再對她疼愛已是不可能的了。現在不走,到頭來說不定連自己的私房錢也會搞光。她躲在房裏不出去,叫她吃飯也不理,悶悶地過了幾天,瞅著王玉清不在家,她走進了劉文彩的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