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南派就應該有北派,北派在另一個人手裏。劉文彩既以南派頂出來,想的就是有一日隻有他一派,再無別的什麼派。
但劉文彩自己不出馬。他讓當裁縫的三哥劉文昭當了一把手,在裏領一份兒薪水發一份財,自己卻在後頭呼風喚雨。有了這樣的組織,他什麼也不怕了。對他的最大好處就是八麵威風,上有劉文輝的牌子,下有無處不在的兄弟夥出馬,人和地的兼並變得簡單而迅速。誰膽敢阻礙他的道路,他就能夠踏平那個地方。
他有一遝蓋著省裏章子的空白官田契,隨時可以填。那是劉文輝幫他弄的。收租院裏的有關這方麵的解說詞一點兒也沒有冤枉他。
分家後不好分的田;死了人暫時無主的田;發生糾紛的田等等,都是他獲取的對象。他大片大片地買地,田產迅速增多。在他一大片的土地中間,也有不肯賣的小塊地,那是農民的祖產,再多的錢也不賣。那麼好,他就能夠斷你的水,讓你在耕時沒水插秧,最後不得不歸他所有。而這時,他可能就會給你較好的價錢。
他並不自己出馬,哪裏有田,自有那些狗腿子通風報信,為他獻策。他也不小塊地買地,要買就是一大片。他保存下來的地契上寫的幾十畝,這幾十畝就是原地主某一片的數量。
劉文彩治農民很有辦法,那辦法不是刁人想不出來。
佃農租地,先交押金,收成不好,押金不退。上等田收租穀一石一鬥;中等收一石;下等收八鬥。要收租了,劉文彩下的是催租令。正如收租院裏所揭發的,管家帶著帳本,跑腿的一大串,去現場驗收。那風鬥可真叫絕,他居然在搖把那裏安上了飛輪鏈條,拿著把手一搖,那風比一般的風大若幹倍,你以為是好穀子,在他那裏隻能是穀殼。另有一個辦法是抓一把穀子往水裏丟,沉下去的好穀子,沒沉的就是癟殼。
如果有人沒交租,有辦法,將有負責那一片的人彙報後將田奪過來,辦法是在那塊田裏插一塊牌子,上寫“此田租穀不清,另行發租。”
他家的鬥比別人大,至今還擺了一摞在展覽館。他家的秤也有問題,為蓋新公館,燒石灰的人賣了那麼多石灰,卻少算了,這個人經過認真打量,才發現其中的奧妙。劉文彩先後修了二十七座倉庫,說他盤剝,絕不過分。他奴役下的農民充滿了血淚,也絕沒有冤枉他。他的剝削和霸道貫穿於每日的生活裏,貫穿於每一個跟農民打交道的狗腿子和每一個環節。
公益協進社幫助他迅速擴大家產,十萬兄弟夥繳的錢可供他任意支配,而暴增的家產又可用來收買惡徒;更令他方便的,是威風為他玩女人提供了絕好的機會。在他的一生中,不知有沒有一日不想女人的時候。這個公益協進社對他真是百益而無一害。
劉文彩最熱心的,還是組織劇團,為此專門成立了一個部門,叫協進社“劇部”。玩厭了一般的太太小姐,就想玩玩經過訓練的女演員。女演員們都是從省城來的,她們都是演技高超能歌善舞的,比起一般女子來自然風韻不同。然而她們人太年輕,不得不先在江湖上闖蕩。劉文彩有的是錢和勢力,聘請她們不在話下。她們都知道這些富豪們都是些什麼東西,往往在來之前就申明一條:隻賣藝不賣身,隻演戲不陪酒。劉文彩什麼都答應,到了他的手掌,一切合同都管教你變成一紙空文。
劉文彩保護著這些女演員,除了自己的侵犯之外,外人誰都不能欺侮。一位女演員在外縣某個地方演出受到了當地有勢的惡棍侮辱,劉文彩竟連夜調動數千人馬,荷槍實彈去要踏平那個地方,嚇得侮辱者不得不登門認罪。認罪還不行,還得請客撒錢才罷。光那數千人吃都可以把家產吃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