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逃離阿溫(1)(2 / 3)

我的心微微一跳:阿洪也曾經這樣對我說過。我曾經那麼沉醉在他的溫情脈脈中。久遠的往事滌蕩著我,我有些癡迷了。

阿溫從衣櫥裏拿出一套嶄新的睡衣:“給你買的,不知合適不合適。”

她將睡衣放在床上,月白的絲質睡衣在燈光下發出柔和的光,我看到衣領處繡著一朵一朵粉紅的玫瑰花。

衛生間裏,溫熱的水滑過每一寸肌膚,我感到自己身上的每一粒細胞都從忙碌寂寞中清脫出來——我喜歡衝澡的感覺,性感的誘惑,夏娃的罪孽。

門忽然被打開,我吃了一驚,急忙用濕毛巾擋住胸口,轉過頭去,隻見阿溫站在門口上下打量我,嘴角帶著一股不可捉摸的笑意。

我有些惱了:“我閂上門的,你怎麼打開的?”

“門閂是壞的。”阿溫笑道,然後一個眼風飛向我的臉,“你真美。”說完,她將門輕輕關上。

我實在琢磨不透阿溫的意思,沒有哪個女人會真誠地讚美另一個女人,除非她真的單純成一張白紙。但,阿溫並不單純,這是我的直感。

那套絲質睡衣穿在我的身上,阿溫圍著我轉了一圈又一圈:“瞧,你有多漂亮!”她把我拉到穿衣鏡前,鏡中的我飄逸如白衣仙子。

“太美了……”阿溫雙手輕輕撫弄我的肩膀,眼睛望著鏡子,鏡中的她也穿著一套月白的絲質睡衣,男式的,阿溫說那是她前夫留下的。但我看出,那套睡衣同我身上的這套一樣,一點細碎的折痕都沒有。

“摸一摸,這絲綢多麼柔滑,像人的肌膚。”阿溫喃喃著,拉起我的手放在她肩上,引導著我順著絲綢的紋理一點點向下摸去,忽然,我觸到了阿溫柔軟的胸,立刻觸電般地縮回了手,一種異樣的感覺衝上了我的頭頂。

“怎麼了?哪裏不舒服?”阿溫探詢地望著我。

“沒什麼。”我笑了笑。也許真的沒什麼。

“那就睡吧。”阿溫拉我上床,在她的引導下,我感到自己像無腳的魂魄。

一夜無話。第二天一早,阿溫就起來準備早飯。我和留留吃完飯後,她將我們送到門口,看著我們走遠。

吃早飯時,阿溫對我說:“今晚再過來睡吧。留留需要一個伴兒,我也需要一個伴兒。”阿溫的眼神裏帶著乞求。

“老師,你就住在我們家吧,有你在,我就覺得自己很幸福。”留留也懇求我,我不由自主地又點點頭。

就這樣,我常隔三差五地去阿溫家住下,吃阿溫為我和留留準備好的飯菜。留留偷偷告訴我:“老師,有你在,媽媽再也不亂發脾氣了,也不罵我了。”

“不是吧?是留留長大懂事了,不惹媽媽生氣了吧?”

“不是這樣的,老師。那天晚上你沒有來,媽媽就又發脾氣了。我發現,隻要你不來,媽媽就會發脾氣,好嚇人呐!”留留仿佛又看到了阿溫發脾氣的樣子,滿眼都是恐懼。

莫名地,我的心痛了一下:阿溫姐,那個待我如同親姐姐的女人,在無邊的寂寞裏,確實需要一個人陪她打發漫長的黑夜。還有留留,我想起了自己小時候,母親常無緣無故地大發雷霆,在那個小小的屋子裏,她常用毫無征兆的暴躁來攝住我的咽喉。

又一個夜晚,我已經進入了夢鄉。夢中,阿洪向我走來。

阿洪是我的初戀,同大多數初戀一樣,上學時,我們每天粘在一起,想方設法地做了校規嚴厲禁止的事情。大三暑假,我們手牽著手去路邊的小野店裏做人工流產。穿著肮髒白大褂的女醫生笑容可掬,卻把我弄得很痛,我努力不讓自己哭喊出來,我想做一個堅強的、能主宰自己身體的現代女性。終於可以從床上起來了,抬起身子,下意識地往汙物盆裏看去,血紅的一攤水裏,我看到一個隻有中指長的小男孩被不鏽鋼剪刀剪得七零八落。我渾身虛脫了,又重重地躺在了床上。

那年暑假,阿洪先是很心疼我,不斷地說:“要知道你受這麼大的罪,就去做無痛的了。”

“那樣就太貴了。”我說。

“是有些貴。不過,要知道你受那麼大的罪……”

後來,他看我依然憂鬱下去,就有些不耐煩起來:“你到底怎麼了?”

“那是個孩子……”我眼前總是浮現著那個被剪得七零八落的小男孩。

“我們還年輕,還可以再生!”他心不在焉地勸我,身體卻向我逼了過來。我憤怒地將他一把推開。

很快,他就又有了女朋友,在友好的氛圍中,我們分手了,彼此之間發生過的那些往事都假裝瀟灑地說忘了。

“還記得我們的第一次在哪裏嗎?”阿洪問我。

“忘了。”我聳聳肩,無所謂地踢走腳下的石子,眼前又出現了一個被剪得七零八落的小男孩,泡在血水中。

“我也忘了,我還以為你記得。”阿洪笑了笑,他雙手抄進褲子口袋裏,仰頭衝一隻喜鵲吹了一聲嘹亮的口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