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那些對愛人的期待,他在心中仍然有一個角落將之埋藏,他心想,人是變化的,隻要有愛、有時間,他可以將小曼改變成他期許中的模樣,總有一天,她不僅擁有漂亮的容顏,婀娜的風情,還會有更多發展的空間,比如她的小說、劇本、繪畫,他希望她能在這上麵發揮人生的價值,而慢慢改掉她喜歡玩樂、應酬不斷的壞習慣,引她做一名與自己在事業上齊飛的女人。
可是小曼的心,他可曾真正地了解過?在愛中,他變得如此一廂情願。
蜜月很快就過去了,徐誌摩和小曼每天廝守在一起,可他們沒有顧及到父母的感受,徐申如夫婦本來就對陸小曼的印象不是很好,見了麵後,更是不喜歡她的穿衣打扮和言談舉止,一個月後,兩位老人實在無法忍受,便給住在北京的張幼儀發了一份電報,希望可以去她那裏和她一起住。
張幼儀雖然已經不是徐家的媳婦,可是二老已經認她為幹女兒。張幼儀為徐家默默地付出了一生,上天似乎故意派了這樣的一個女人來平衡徐誌摩的人生,她像一朵白蓮花,靜靜地散發著暗香,若有若無,純潔無瑕,隻是付出,卻永遠不知道索取,她安靜得讓人容易忽略,卻在需要的時候綻放得讓人動容。
相比之下,小曼更像個孩子,她活得自由自在,不會像張幼儀那樣甘願寂寞,承受一種默默的愛,她是張揚的、是快活的、是無所禁忌的,這也是一種人性真實的爆發,她本就是那樣的驕傲,當遇到徐誌摩的時候,他帶著她那“真”的本性發揮得更加淋漓盡致。
開心,便大笑。不開心,便大哭。人生能幾何?她如此幸福,因為有一個男人願意承擔她所有的“真”。
然而,在舊時家庭的徐申如夫婦眼中,陸小曼那些天真浪漫的舉止卻成了放浪不堪,從第一天小曼坐著六人抬的大紅轎風光地來到徐家的第一天,徐誌摩的母親就怒發衝冠,一直嘀嘀咕咕地說道:“一個女人一生隻能坐一次大紅轎!”
在將近一個月的相處中,老太太還發現了小曼的很多“惡行”,比如,飯量極小,每次隻能吃半碗飯,剩下的就撥給徐誌摩吃,小曼偶爾會撒撒嬌,那些話讓徐誌摩的母親看得十分不舒服,卻又心疼兒子:“那飯還是涼的,誌摩吃了說不定會生病哪。”
還有一次,小曼和徐誌摩正要上樓,小曼卻撒嬌道:“誌摩,抱我上樓。”老太太在日後和張幼儀的抱怨中,提及此事還是十分氣憤:“你有沒有聽過這樣懶的事情?這是個成年女子耶,她竟然要我兒子抱她,她的腳連纏都沒纏過哪!”
其實那不過是愛人之間再平常不過的事情了,張幼儀聽罷隻能安慰老太太,其實她心裏非常羨慕小曼,可惜那些幸福隻能遠遠地觀望,與自己為伴的,隻有孤獨。
張幼儀自然不會拒絕二老和自己住的請求,她是那麼賢良、那麼孝順,而且還那麼愛著那個男子。
二老走後不久,徐誌摩和陸小曼並沒有享受幾天的二人世界,12月間,北伐軍逼近,孫傳芳的部隊加緊備戰,硤石一帶正是戰線的中心,局勢混亂,他們隻能搬到上海去住。
小曼自然是願意的,事實上,她早就已經厭倦了鄉下的生活,她的心屬於城市,她那些習慣還一如在北京時一樣。而徐誌摩卻依依不舍,他心中還有一個隱居的夢,但因為戰爭而碎,其實,和陸小曼一起生活,這個夢也定會在黎明前幻滅。
徐誌摩的父母在臨行前並沒有給他們留下太多的錢財,他們也許是走時太過匆忙,也許是根本有意為之,他們看不慣陸小曼日常的消費,她很多東西都要外國的名牌,這樣奢侈的揮霍讓二老心中非常不滿。
他們有意控製二人的開銷也是在情理之中,徐誌摩的積蓄都花費在婚禮上了,那兩場盛大的典禮花光了這個詩人半生的積蓄,如今他們竟然連逃離硤石的路費都沒有,他無權從家族公司中支款,隻能向舅父沈佐宸借錢,這才走成。
可哀可歎,結婚至今不過百天,已經出現這樣的問題,以後的生活如何保障?陸小曼體弱多病如何供養?那些奢侈的生活習慣豈能說改便改?
愛,可以改變很多,包括一個習慣,但要看你是不是願意。
也許隻是陸小曼的一個轉念之間,事情便峰回路轉,但偏偏小曼是個孩子性格,她心中沒有那麼多的責任,也沒有人要求她對誰負責,她散漫地遊走一生,她的心如此自由,她一直受人嗬護,她怎麼會突然顧及到那麼多?
小曼決不是存心的,她不會故意為難徐誌摩,她隻是無心,隻是一種生活的延續,那本來就是她,從未改變過,隻是徐誌摩過於一廂情願,愛情為他的雙眼蒙上一縷紗,將小曼看得如此美好無瑕。
愛情醉人,更醉心,讓人落入一廂情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