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間能有幾個女子能擁有這樣的完美無瑕,無與倫比、見者動容?
她出身名門,卻得了一身的病,日日與病痛為伴,後來隻有以鴉片麻醉疼痛,在吞雲吐霧的片刻得到一些安慰。
她紅顏薄命,任外表風光無限,內心卻承受著多少痛苦?可是那些切膚之痛,沒有人可以親身感受,所以沒有人真正理解她的幾次掙紮,幾次垂死,幾次苦苦哀求。
她捧戲子,那是她一生的愛好,她如此癡狂於戲曲,在那方戲台上輾轉長裙,輕挽水袖,每一聲音符都是夢中的囈語,在呼喚她前世今生的往事。
她喜歡跳舞,在舞池中晃動搖曳,隻求短暫的邂逅,不求一世的追隨。她沉醉在眾星捧月的午夜裏,誰不虛榮?更何況是本來就有炫耀資本的陸小曼。不過是一個普通女人,也曾年少,誰不癡狂?
如今,卻再也尋不見她美麗的蹤影。
再也記不起青山相送的約定,似曾相識的舊夢,孤枕難眠的愁容。心是否還在那裏?明天的陽光依然明耀?伊人獨立江頭,靜靜地等待天明。
這一夜,窗外細雨依舊,絲絲柔柔,紛紛而落。那些隨風而逝的愛情和紛紛揚揚的心事落在誰的心頭?江南山水還似昨日一樣,可是又是一年四月天,卻不見那日湖邊采蓮的女子,還有那船頭賞花的白衣男子。
點一支香,溫一盞茶,幾朵白菊花落在發間,任往事飄零,都付諸東逝的流水,你們執手相看淚眼的那條斷橋,已經成為了永遠的阻隔,徘徊於軒外的女兒牆,如今也成了永遠黯然的斷點。
徐誌摩棄世八十多年,陸小曼棄世四十多年,徐誌摩的墳塋孤零零地杵在海寧市西山的山坡上,陸小曼的墳塋,冷清清地立在蘇州。
她一路走來,承受著指責、批評、罵名。但她選擇沉默,不去抗爭,不去辯白。
因為她的沉默,更加徒增了外界的猜想。而她更加是一個謎,女人心,琢磨難猜,她更是不留蛛絲馬跡。
她最在乎的人已不在這世上,還有什麼能令她動容?那些流言蜚語麼?聽了一輩子,早就已是過眼雲煙。
她一路逶迤而來,穿過歲月的滾滾煙塵,看透世態的無奈,又轉身而去,留下一個風情萬種又風輕雲淡的背影。
中國自古以來就講究夫妻死後合葬,為了生前的一個誓言,為了愛情的一個結點,為了對生命的交待。
可是,偏偏世人將他們分開,趙清閣答應陸小曼的心願並沒有完成,甚至連陸小曼的屍骨都沒有入土為安,一直被寄存著,直到23年之後的1988年,陸小曼的幾個堂侄和堂侄女出資,將她安葬在蘇州東山的華僑公墓裏,墓碑上刻著一排字:先姑母陸小曼紀念墓。
陪在陸小曼身邊的,是她早就已經過世的父母的紀念墓。而她卻和心愛的人相隔千裏之遙。
徐誌摩逝世於1931年。
陸小曼逝世於1965年。
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他經曆千山萬阻,她生死與共。可惜流年,上天捉弄,分兩旁。
隻是那短短的五年,便陰陽相隔。陸小曼孤獨地守著一張徐誌摩的舊照長達34年。如今,她終於隨著山間明月追到天涯的盡頭,去拾一簾彌留人間的幽夢。斷腸情傷,唯有淚千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