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現在已經完全沉浸在享受中,由於我目不轉睛的關注,這位女士的一舉一動我都看得清清楚楚。我突然發現,她的臉上劃過一絲驚訝:她發現我了!即使這樣,就算要兼顧禮貌,我也無法收回目光,因為我已經徹底迷失在她的美麗中了。她把臉轉向舞台繼續看演出,我隻好欣賞她精心盤起來的發髻。但她似乎對我也很好奇,沒過一會,又把臉轉過來,想看看我在幹什麼,結果正好與我的目光相接。一瞬間,她的臉頰緋紅,如秋水般的眼眸趕緊看向別處。我還以為她會像第一次一樣,把臉側過去,可是這次卻出乎我的意料,她不僅沒有回頭,反而是像我觀察她一樣觀察起了我。不過與我不同的是,她從挎包裏取出來一副眼鏡,透過鏡片大大方方地觀察起來。
盡管在她的凝視下,我渾身不自在,仿佛自己是一件商品,被挑剔的顧客挑著毛病。但我卻一點也沒有不高興的感覺,如果換成是第二個人,我一定要把生氣和鄙視寫到臉上。不過被來朗特夫人凝視,卻讓我受寵若驚,心裏打鼓,耳朵也不好使了,仿佛周圍的一切都沒有了似的。雖然我的反應這麼大,可是對麵的女士卻顯得平靜得多,她的一舉一動都那麼優雅端莊,舉手投足間都是高雅的氣息。如果換做是別的女人,一定會表現得俗不可耐,可是我還是感覺到了她的驚訝,而且她也很欣賞我的帥氣。
我還發現,她剛開始隻觀察了我很短的時間,覺得沒什麼新鮮後,正要把眼鏡放下時,卻好像又發現了什麼,改變了放下眼鏡的打算,又開始觀察起來,而且這次時間更長——五分鍾都不止。
在私下裏盯著別人看都被認為是不禮貌的,更何況是在人山人海的劇場裏。我們怪異的行為,很快就被觀眾發現了,大家指指點點,竊竊私語,使劇場稍顯混亂。來朗特夫人卻一點也不在乎,至少在表情上看不出來,可是我卻一時有如芒刺在背,臉上發燒。
她再一次把身體轉了過去,欣賞起舞台上的歌劇來,我又隻能看到她的背影了,她也許對我隻是好奇而已。可是我,雖然知道這種行為很不禮貌,依然不能把目光從她身上移開。這讓我又有了新的發現,她依然在偷偷地觀察著我,隻是這次不那麼高調了而已。我的內心深處有說不出的愉悅感,因為偷偷觀察我的是一位多麼美麗的女士啊。
一刻鍾以後,我以心相許的那位女士,和她旁邊的那位紳士聊起了天,他們聊天的內容肯定和我無關,這從他們的表情中就能看出來。
交談結束,來朗特夫人就一心看歌劇了,再沒有往我這看的跡象,這持續了大概幾分鍾。可是她接下來的動作,再一次讓我心潮激蕩起來。她又一次拿起眼鏡,像上一次一樣,不管觀眾的小聲議論,大方地觀察起我來。她觀察得很仔細,但不帶任何感情色彩。盡管我不知道她的目的是什麼,但我依然高興,身心都充滿了歡愉。
她的這種行為使我信心百倍,人們都會覺得,過於迷戀某人自己會變得渺小,但這種感覺我現在一點也沒有。心裏充滿的隻有歡喜,因為她給我的關注太不同尋常了。我現在眼中除了來朗特夫人的倩影,什麼都沒有,我什麼都不記得了,隻有意中人高雅可人的形象定格在眼前。當我的古怪行為觀眾們不再感興趣時,當來朗特夫人的眼光再一次與我相接時,我不失時機地向她輕輕鞠了一躬,盡量使動作顯得禮貌。
她顯然注意到了我的動作,因害怕被人看見臉羞地緋紅,並趕忙移開目光不看我。還好我的行為並沒有被別人發現,可是她也不再盯著我看了,而是轉向了剛才和她說話的紳士。
我也感到我的動作有些冒昧,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做,並害怕因此被認為是流氓。更令我納悶的是,一個恐怖的畫麵迅速在我的腦中閃過,居然是有幾個人舉槍向我射擊。不過,我的擔心是多餘的,因為那位女士並非在向紳士揭發我,而是把節目單遞給了他。然後,再次轉過頭來,像老朋友似的,與我對視,並且禮貌地對我笑了笑,使我看到她齊如貽貝一樣的皓齒。而且,我絕對沒有看錯——她居然還向我點了點頭。我還以為,她再也不會轉過頭來看我了,可是,我卻受到了如此大方的待遇。如果讀者能親身經曆的話,你就會知道我當時的驚愕程度,我的不解與不知所措已經無以複加。
那麼,我就不必再贅述我的狂喜了,我早已迷失了自己,沒有任何詞語可以準確表達。我想這種讓人無法思考的狀態,就是幸福吧。我墜入愛河了,我確信,這是我第一次有這種感覺。我認為隻通過眼神的交流,就能讓對方了解自己的愛意,這才是真正的愛情,語言在真愛麵前是蒼白的,隻要四目相接就心領神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