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像真正熱戀中的男人一樣,把自己的心完全交給了她。我不斷地傾訴著我對她的迷戀,對她的執著,對她的忠貞不渝。最後,我還告訴她,我知道將來的路會很難走,也知道真愛始終都是在經受著考驗的。並向她提議兩個人盡早結合,省得走更多的彎路。
她的顧慮終於在我強烈的攻勢下打消了。她鎖著的眉頭也舒展了開來。但她又提出了一個新問題,並讓我仔細考慮一下。對女士來說,這個問題有些不好說出口。但是,為了能讓我充分考慮一下我們結合的可能,她還是放棄了提出這個問題時的尷尬,委婉地把它說了出來。原來是年齡方麵的障礙——我們兩個人的年齡可能相差懸殊。傳統觀念認為,妻子的年齡應該比丈夫的低才對:幾歲,十幾歲,甚至二十幾歲,都可以被人接受。但是隻要妻子的年齡超過丈夫,就會讓人感覺別扭,因為年齡問題而沒有走到一起的人,比比皆是。我和我的歐也妮間就存在這樣的尷尬,我隻有二十二歲,而她的年紀遠比這個數大得多。
聽完這些話,我的心徹底被她征服了,在她麵前,我隻能頂禮膜拜。她說的這些話完全都是在為我考慮,我完全成了她高貴品質的囚徒。
“我親愛的歐也妮啊!”我聲音洪亮地回答她,“你也相信這些世俗的觀點嗎?我是比你小上幾歲,但這又能說明什麼呢?一日不見如隔三秋,這樣的句子到處都是,我已經把我的全部都給了你,還會在乎這些嗎?我現在是二十二歲,但是我馬上就二十三歲了啊,而你,我親愛的歐也妮,你肯定不超過——最多不超過——不超過——不超過——”
我故意把聲音拉長,期待她會說出自己的年齡,但她並沒有這樣做。遇到必須回答的尷尬問題,法國女人的回答通常很巧妙。她們從不做正麵的回答,而是用一些物品或動作來做暗示,這與她們以含蓄為美不無關係。歐也妮就是一個活生生的例子,當被我問及年齡時,她就一直在胸前摸什麼東西,終於摸到了卻掉在了地上,我撿起來遞給她,原來是一枚袖珍畫像。
“送給你吧,”她像寒風中的玫瑰那樣嬌羞,輕啟朱唇說,“希望你好好珍惜它,為了畫像中的人,請你好好保管它。對了,你感興趣的事可以在背麵找到答案。明天你有的是機會欣賞它,現在天太黑了。如果,你對音樂感興趣的話,今晚我的朋友想在我家舉行一場音樂會,你陪我一起去好嗎?我可以很輕易地把你帶進去,我們法國人,不像你們美國人,很好客的,你不用覺得拘謹,就當是我的老朋友就行了。”
於是,我成了護花使者,我們像情侶一樣向她的家走去。她的住所布置考究,美輪美奐。可惜,天漸漸黑了下來,我無法看清房子的全貌。在美國的夏天,高雅的別墅一般在黃昏時是不點燈的,所以我們到這裏的時候,屋子裏還是黑的。正如我說的,主會客室的白熾燈被點起的時間,是我來到這一個小時後了。房間內的陳設也一下子映入了眼簾,每件家具都是精品,每件家具都體現著主人對高雅的品位。但有兩間屋子卻一直處在朦朧的陰影中,大部分客人都聚集在這裏。這明與暗的對比,顯然是主人安排的,為的是讓客人有更多的選擇空間。這種安排在美國很流行,巴黎人也隻好入鄉隨俗了。
這個夜晚令我如癡如醉,一生都回味不盡。這裏的音樂好聽極了,正如來朗特夫人所說的,她的朋友們極具音樂天賦,就連維也納的專業音樂團體也比不過他們,他們的表演精彩絕倫,真是此曲隻應天上有,人間哪得幾回聞。音樂非同凡響,歌曲也非同一般,女士們主要擔當了演唱者的角色。最後,來朗特夫人也被邀請表演了節目,在眾人的喝彩聲中,她大方優雅地從我的身邊站起來,走向主客室中的鋼琴,有兩位男士和一位女歌唱者也走了過去。我雖然很想跟過去,但考慮到我是被偷偷帶進來的,覺得還是不要動的好。所以,我隻能聽到她婉轉的歌喉,卻不能一睹她引吭高歌的風采了。
她的演唱強烈地震顫著我的內心,對其他客人也造成了很大的反響。我簡直完全陶醉在她的歌聲中,內心激動不已。一部分是因為歌曲本身的力量,但更主要的是,我對歌唱者其人懷有強烈的情愫。她唱這首歌時充滿了感情,在她的演繹下,這首歌已經超出了它本身的藝術價值。她表演的是《奧賽羅》中的一折——以浪漫著稱的《哈姆雷特》,其中有這樣一句“sulmiosasso”,她的唱腔至今還在我的腦海裏盤旋。她的音域可以從女低音D跨到女高音D,正好是三個八度。她的嗓音可以傳遍整個聖卡洛斯大劇院,但她並不單以聲音高亢見長,而是使音調變得更加婉轉——如音階的升與降,節奏的緩與急等,她甚至還能在其中加上修飾音。在《夢遊女》最後的唱段裏,她的演唱已經進入化境:
啊!此刻我感受到的歡欣,
是上帝賜予的福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