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7章 山河歲月空惆悵,今生今世已惘然(5)(3 / 3)

等眾人都安睡,帳篷裏隻剩長生和縵華。長生說,我相信,一定有人所不能明言和操縱的規律,主導著世間循環,超越繁蕪輪回,穩定存在。它即是佛所言的因果不虛,因緣和合。

在證道之路上,長生斷斷續續地聊起過往,每每是觸景生情,在夜深人靜時,縵華已經習慣夜間獨屬兩人的靜謐時光,交心傾談,伴著火光,殘破往事都熠熠生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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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守國故去之後,長生的內心已如日月蒙塵,黯淡無光,Sam驟逝,他所受的打擊,更如天崩地陷一般。沒有人知道,他的內心早已崩潰得一塌糊塗。他自己也不曉得怎麼會如此鎮定。

長生寫信給桑吉,說了Sam的事,他說,我記得很清楚,但記憶是否客觀,準確,我無法確認,我們所謂的真實,是刹那間縈繞你我的感受和記憶間的某種和諧,可能並非真相。孤獨是必經之路,死亡亦隻是份內的孤單。

桑吉回信說,次仁,我想象你走在漫長黑暗的甬道中,周圍除了空洞的足音,沒有別的聲響。你身心疲憊。隨時想停下腳步,卻不由自主繼續前行。你沒有方向,沒有目標,沒有眼淚,背棄的感覺牢牢地攝住了你,咬住你不放。你是否以為,不會再有人為你傷心、落淚,不會有人在意你的感受,你的存在無足輕重,你開始推敲如何結束自己的生命?

次仁,不要這樣想。你要相信,光明它如日如月,不曾消失。你隻需要,再往前走一步。你隻需要放下。如果得到已經不是你所尋求的意義,那我們應該學習放下。

那次之後,接近兩年的時間,長生再未收到桑吉的來信。不知桑吉是否有意讓他獨力麵對。

奔行於世間,雙眼欲盲。是Sam的死令長生的雙眼在黑暗中重新睜開,試圖突破迷霧重障,找尋人生的根源和方向。

像繁華市景,紛紛傾頹,樓台亭閣塌陷,一夢醒來,悵然若失,是在荒涼山中,孤墳怪石,腐草為螢。身前事後,什麼都不是真的。

長生從香港回來,又開始忙碌,工作之投入讓範麗傑感覺異常,終於忍不住問,你是不是有什麼事?

長生反問,我能有什麼事? 你不喜歡我為你鞠躬盡瘁?

範麗傑笑,我不要你死而後已,我要你陪著我。

長生恍若未聞,望向她的深黑眼瞳,不易察覺地波動了少許。

她笑而鎖眉,看著神情自若的他,心裏有隱憂,猶豫著,還是沒有道破。她是善於與男人溝通周旋的女人,深解說話的奧秘,不該說的話,一定不要說,忍著還有一線回旋。

話一說出,斷難挽回,方法時機不對,迫得緊了,隻能適得其反。如果是兩人獨處,她大可小心盤問,不怕套不出他的真意來。可眼下,是在公司。他們都不是喜歡在公眾場合眉來眼去的人。

不談感情,談工作吧。

於是收斂了心神,專注到眼前的財務報告上。範麗傑進入工作狀態非常快,看了一會兒,臉上浮現笑容,讚道,果然有能耐。她在公司甚少誇人,這麼脫口而出的一句,已見得她對這個結果相當滿意。

又看了幾份文件,臉色漸沉,問道,這塊地拖這麼久了,怎麼還沒拿下來?

長生知道她說的是京郊的一大塊工業用地,擬開發成高爾夫別墅區。這個項目是個難題,目前正處於膠著狀態,承天先期投入大筆資金,如果年內不落實,損失不在少數。範麗傑在意也是應當。

他直言不諱道,這項目推進有難度,這塊地,除了我們,還有萬方地產,還有上海、深圳、廣州的幾個地產集團也在競爭,各方提出的方案條件,都不含糊,出讓金越抬越高。說實話,有上市公司介入競爭,承天並不占優勢,眼下政府態度又不明,我讓底下的人別急著競投,等等再說。

範麗傑抬頭,一雙明眸迫出寒光來,麵容冷峻,語調更冷,我要的是解決方案,不是理由。

長生道,我想,僵持這麼久,背後一定有我們不知道的原因,還是先調查清楚再說。

範麗傑笑一聲,瘦田無人耕,耕開有人爭。當初是承天先把那一片做起來的,如今旺了,地價就勢水漲船高……

長生見她抱怨,微微一笑,目光仍是淡淡的,不見喜怒,不緊不慢地說,這件事我會盡快處理妥當。

範麗傑看著他,一雙明眸由淩厲轉為溫和,眼前這男子,總有一種微妙的氣度,不期然令她平和下來。這無疑也是她迷戀的小小要點,一望之間,她轉而處理好情緒,笑道,對不住,我失態了。

長生說,沒關係。

範麗傑嫣然一笑,低而清晰地交代,這塊地我誌在必得。同時,我要借這個訊息在股票市場有所斬獲。因此,我要隨時知道談判的內容和進度。

長生說,知道了。他對範麗傑的反應並不意外,一億五的投入,換一個人也會心心念念想快點回本。

見他無意間流露,又是那樣若即若離的神色,範麗傑有點泄氣地想,換一個人,怕是已經激動得眉飛色舞,手腳發顫,偏偏他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