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澤東等人坐定後,陳明讓公務員張來福搬來兩個大西瓜,甘露張羅著給客人們切好西瓜。丁玲遞給毛澤東一盤,毛澤東吃著西瓜,笑著說:“好吃,好吃。丁玲,近來躲在這裏寫什麼呢?”丁玲:“嗨,平時工作太雜,寫得不多。這兩天寫了一篇評蕭也牧《我們夫婦之間》的文章,談了我的一些看法。”毛澤東:“前些天《文藝報》上也有幾篇批評文章,火力還很猛嘛!”
丁玲:“對,他的這篇小說傾向有點問題,但《文藝報》的那幾篇文章言詞激烈,似乎有點過分。有什麼問題,平心靜氣提出來,幫助作者糾正,真正達到以理服人,又促進團結,才好。”
毛澤東:“你這個意見是對的。不過我看有些知識分子進城以後,就有點翹尾巴,也不是一個好的傾向。中國有好幾百萬知識分子啊,要團結,也需要改造,對不對?”
丁玲:“是的,目前所進行的文藝整風,就是很必要的。像當爭延安文藝整風一樣,通過學習,大家的創作思想更端正了,寫出了一批有生命力的好稿子。”
毛澤東:“現在和延安的情況更不同了,各路諸侯,要統一思想,任務還蠻艱巨呢!這些秀才,進城冒得幾天,又是《武訓傳》,又是《關連長》,弄得好起勁嘍!一些號稱學得了馬克思主義的共產黨員,一遇到具體的曆史事件、曆史人物,具體地反映曆史思想,就顯得批判能力不夠,他們學得的曆史唯物論就不曉得跑到哪兒去了,有些人甚至向反動思想投降。這就說明,對於知識分子的思想改造,要經過長期的甚至是痛苦的磨煉,急不得,也遷就不得……”
丁玲:“對的,我們一定按照中央的部署,把這次文藝整風抓好。”
毛澤東:“好嘛!對知識分子的團結和改造,是我們黨的一項長期任務。”
就在這項“長期任務”中,由拿批判蕭也牧開頭刀,再經過反右運動到“文革”,整倒了多少優秀的知識分子啊!令人難以理解的是,深受極左之害的丁玲,複出後依舊認為她當年批判蕭也牧是對的,以至在一本又一本為丁玲唱讚歌的傳記中,依舊是非顛倒,把她對蕭也牧的錯誤批判,當作緊跟毛澤東的光榮曆史,書寫在所謂“為了新中國文藝的繁榮”的光榮簿上!讀罷《纖筆一枝誰與似--丁玲》中的上述文字,就更使我感到,我動手寫這本書盡管晚了,但畢竟是為把這頁被顛倒了當代文學史再顛倒過來,盡了綿薄之力。
遺憾的是,我未能在江曉天在世時完成他的囑托。雖在寫成《蕭也牧悲劇實錄》之前,我陸續發表了《〈紅旗飄飄〉的創刊與停刊》、《〈紅日〉是這樣噴薄而出》和《一部〈紅岩〉血凝成》三篇文章,記述了他和蕭也牧帶領的那個團隊所開創的部分紅火的業績,但直到江曉天病逝半年多後,我才寫出《江曉天的編輯生涯》,完成了整本書的寫作。行將擱筆之際,我不隻歎息他們悲涼的命運,更感受到了他們難能可貴的人格魅力和奉獻精神。他們是新中國第一代文學編輯中真正的精英,我為有蕭也牧、江曉天這樣傑出的前輩同行而感到驕傲!與此同時,回顧這本書相當艱難的寫作曆程,也感到曆史上的許多現象以至細節,都有驚人的相似之處。因此,采寫他們的故事,我往往會聯想到自己曾經曆過的創業艱辛、奮鬥坎坷和成功喜悅。可以說,我是在寫前輩的命運,品自己的人生。我信相,文學編輯和廣大讀者的心是相通的,蕭也牧、江曉天他們編輯出版的以“三紅一創”為代表的優秀文學作品,曾經哺育了新中國幾代人的成長,那麼,他們身上所體現出來的神聖的職責和悲劇的力量,也一定會鼓舞我們去開創光輝的未來,邁向更加嵩高的人生境界吧!
2009年6月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