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淳先問:出版社的意見怎麼樣?我答:外審和社裏都看了,沒有什麼原則性的問題,基本上是曆史唯物主義的。他說:是的,我們也這樣認為。又問:你知道嗎?姚是毛主席點過名的。指的是1957年春。我說:是不是在一次內部談話中,點名批評他的一篇散文《飲茶》(即《惠泉吃茶記》)。曾笑笑,點點頭。我說,1957年以後,中央宣傳部發過一個文件,有規定,姚寫的是曆史小說。再說,毛主席是稱讚李自成的。又把《永昌演義》的情況說了一下。曾淳說:是呀,書,我們也認為可以出的,但要慎重。我趕快說,我們研究了三條“限製”辦法:一、不宣傳,包括不在報上登新書介紹;二、控製印數;三、稿酬標準從嚴、偏低。曾淳同誌說:好吧,就這麼定了。(《江曉天近作選》第25頁)
有了湖北省委的明確態度,江曉天一顆懸著的心終於放了下來。1963年8月,42萬字的長篇曆史小說《李自成》第一卷終於由中國青年出版社分上、下兩冊出版了,首次印數10萬。當姚雪垠收到中國青年出版社的樣書後,為了表示他對毛主席的敬仰,立即同妻子王梅彩一起,到武漢郵局給毛主席寄去一部。(但他萬萬沒有想到,呈送毛主席的這一部書不僅沒有石沉大海,而且還對他今後創作《李自成》竟起到了神奇的巨大作用。)盡管中青社事先定下了“不宣傳”的“限製”辦法,但據原《文藝報》資深記者閻綱回憶,他當年曾將他閱讀《李自成》第一卷的肯定意見和了解到的有關反應,及時報告給侯金鏡和馮牧二位副主編,“侯馮二位膽識兼備,一致稱讚《李自成》一卷的創作成就,認為它在當年出版的長篇小說中無疑鶴立雞群”(《三十八朵荷花》第398-399頁,陝西人民出版社2008年出版),經過商議,同意他在由他起草的以本刊記者名義發表的《一九六三年的中篇、長篇小說》一文中公開肯定了《李自成》第一卷的成功。在不到一年的時間裏,中青社文學編輯室收到了二百多封讀者來信,一致稱讚《李自成》第一卷藝術性高,知識性強,特別是現實思想教育意義大,這一點,完全出乎江曉天的意料之外。於是,不得不一再加印,截止“文革”前夕,就突破了百萬冊大關。這也是姚雪垠先前連做夢都敢想的事。因此,對江曉天在逆境中不怕擔風險,敢於支持和幫助他出版《李自成》第一卷,始終銘記在心。二十年以後,當他成就輝煌,聞名中外時,仍在其長篇回憶錄中,帶著深厚的感情說:“如果有人問我誰是《李自成》的伯樂,我隻能回答說是江曉天。他是我在困難時期遇到的第一個知音。”(《學習追求五十年》第196頁)
為《風雷》當責編與“利用小說反黨”
1968年7月8日《人民日報》第三版用一個整版的篇幅,發表了“安學江”題為《徹底砸爛中國赫魯曉夫篡黨複辟的黑碑--批判陳登科的反動小說〈風雷〉》的“大批判”文章,並加了由姚文元親自審定的長達500多字的編者按。該“編者按”說,《風雷》“肯定是在中國赫魯曉夫親自授意下炮製出籠的”,它披著“寫農業合作化”外衣,大刮反革命黑“風”,大打資本主義妖“雷”。“毛主席教導我們說:右派是從反麵教導我們的人。在這點上,毒草有功勞”,“我們要謝謝陳登科等人的勞作,謝謝這些反麵教員,他們使革命的人民懂得:階級敵人是如何利用小說推行反黨活動的,反革命分子是怎樣耍兩麵派手法的……”顯然,在《風雷》作者陳登科後麵加上“等人”二字,首當其中的,就把《風雷》的責任編輯江曉天給“等”了進去,一夜之間,使他也成了“反麵教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