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巧不成書。19日中午11點,江曉天飛抵武漢,剛走下舷梯,就看到姚雪垠站在出口處迎候,他感到有點驚奇,心想:17日下午通電話時,我並沒有答應老姚立即來武漢呀!因此,他劈頭就問姚雪垠:“你怎麼知道我這麼快就乘飛機來?”姚雪垠笑而不答,伸手拽過他,向他介紹一位來接機的幹部,說:“這位是市文教局管文藝的副局長呂西凡同誌。”江曉天愣了,一時不知怎麼一回事兒。呂西凡當即問他:“您認識韋君宜同誌嗎?”他回答:“當然認識了。”呂西凡又問:“她是不是和您乘這個航班來的?”他說:“沒見到。”這時,他才恍然大悟,呂西凡和姚雪垠原本是來接人民文學出版社總編輯韋君宜的,但他們都不認識韋君宜,也似乎不相信韋君宜沒乘坐這次航班,一直等到40多位乘客全下完飛機,果然沒有韋君宜,才對他說:“請上車,賓館已安排好了,你們住在一處,有事好商量。”那年月,落實最高指示不過夜,他當即判斷,一定是人民文學出版社頭天先給武漢市文教局發來了電報,結果後來未能買到飛機票,讓他捷足先登了。於是,他連忙向呂西凡聲明:“我是作為老姚的朋友來的。因為我曾是《李自成》一卷稿的責任編輯,這兩年又看過二卷全部稿子,有些具體修改意見和建議,信中沒法詳談。現在,毛主席批示下來了,大家都很高興,希望盡快把二卷改好出書,我就更有責任來一趟,和老姚商量一下二卷稿修改問題。謝謝你們的好意好排,我就不到賓館去住了。”姚雪垠心領神會,說了句:“老江住我家。”話剛落音,丁力乘車趕到,他顯然是代表市委宣傳部來接韋君宜的,恰好給了江曉天以交通方便的好機會,他和姚雪垠一起向呂西凡告辭,坐上丁力的車子,出機場進城。
到了姚雪垠家,姚雪垠才告訴江曉天,幫他上書毛主席的人,是原先中共武漢市委分管文教的書記宋一平。宋一平複出後,於1975年調到北京,任中國科學院哲學社會科學部臨時領導小組成員,並參加國務院政治研究室的工作。是宋一平把姚雪垠給毛主席信,通過國務院政治研究室主任胡喬木報送給主持中央工作的鄧小平,再轉呈毛主席的。而主席作出批示之後,並沒有直接向姚雪垠傳達,而是頭天他才得到通知,去接來武漢取稿的人民文學出版社負責人韋君宜同誌,壓根兒不知道江曉天也忽然飛來了。
人民文學出版社17日下午派編輯到中青社沒取到稿子,再派人到武漢來直接向姚雪垠要稿子,這本在江曉天的意料之中,但他怎麼也沒有料到,竟然是韋老太(文學界對韋君宜的尊稱)親自出馬,這就大大增加了他處理此事的難度。他對姚雪垠說:“韋老太今天不到,明天就一定會到。她是人文社的主要負責人,又有中央的指示,而我1951年初調到團中央出版委員會工作時,她是宣傳部副部長,《中國青年》總編輯,是我的上司。她親自來,不見麵,有失對老上級的敬重,見麵,又無法談。我已調離中青社,既不能代表中青社答應將《李自成》給人文社,也不能說一定要給中青社。老姚,現在隻有你出麵說話了。”姚雪垠也感到左右為難,說:“我雖然在給毛主席信中表明可以‘直接批交人民文學出版社處理’的態度,但那是在中青社‘能否複業、何時複業,至今音信渺茫’背景下作出的選擇,如果中青社複業了,我當然願意同中青社繼續合作啦!”整整-個下午,江曉天反複琢磨姚雪垠致毛主席信的全文,終於形成了一個借毛主席批示的東風,推動中青社盡快複業的構想。吃晚飯前,他對姚雪垠說:“你寫兩封信給我帶著,一封給張春橋,一封給石西民同誌,把中青社與你的關係,你是在什麼情況下才考慮給人文社的,細說清楚。我明天就回去,如果很短時間解決不了中青社的複業問題,二卷隻好給人文社出。這樣,咱倆都好交代,中青社也不會怪我,人文社對你也會滿意。”姚雪垠不大相信中青社拖了幾年的複業問題能夠在幾天內得以解決,有些遲疑。江曉天進一步為他作了前景分析:“張春橋、姚文元對文藝界和出版界控製得很嚴。《李自成》驚動了毛主席,其影響遠不止是一部書稿的問題,他們不會撒手。但對出版局,他們控製得還沒能像上海那麼嚴。人文社社長嚴文井、總編輯韋君宜都是文藝界的老人。而中青社是歸團中央管的,團‘十大’籌備組的頭頭謝靜宜,可是他們的鐵杆,估計讓他們批準中青社立即複業來出版《李自成》是有希望的……”姚雪垠覺得他的分析有一定道理,答應晚上就把給張春橋、石西民的信寫好,但希望他不要明天一早就飛回北京,還是等韋君宜來了和韋談過後再走。為了不使姚雪垠為難,他就答應等一天再回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