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紅旗飄飄的創刊與停刊(2)(3 / 3)

令韋君宜感到震驚的是,這個案子沒有完全結束,波浪就衝擊到了她的身上。她在晚年寫的《思痛錄》中回憶道:“這時到處在抓‘反黨小說’。我前一陣發表了幾篇小說,於是落入網羅。北戴河會議傳下令來,叫將反黨小說搜集一批報上去。作家協會黨組趕快翻刊物檢查,好似二次反右的樣子。最後作協黨組開了會,把我的兩篇短篇小說《訪舊》和《月夜清歌》作為毒草,報到了北戴河中央工作會議。消息是黃秋耘秘密告訴我的。後來,文化部副部長李琦還專就這兩篇小說的問題和我談過話,為此叫我下放搞‘四清’。我和人民美術出版社副社長劉近村編一個隊,卻叫他‘領導’我。我出了‘問題’,這是明白無誤的。我為這事去找了邵荃麟同誌,他也說不出我所放毒素何在,隻是反複地說:“大概你的意思就是想描寫一個性格……我們研究研究……”我流了眼淚,一麵覺得冤,為什麼就連寫這一點人的性格的自由都沒有,隻允許我們歌頌單線條的英雄呢?另一麵又到底有些怯懦,知道一個人的作品一上北戴河會議的毒草名單,則此生休矣。習仲勳尚如此,其他何必論?碰到這種事的,不止我一個人。黃秋耘的《杜子美還家》《魯亮儕摘印》,被說成‘影射’,用唐朝杜子美經曆的人民困苦生活來影射今日的社會主義生活。郭小川的《望星空》,因抒寫望星空的個人所感所思,被說成是資產階級思想感情。最後他們的遭遇也和我一樣,沒有公開點某某的名,僅內部批了一番。此後黃秋耘被送往石油工地‘受再教育’,郭小川被解職(作協秘書長,黨組成員),送到《人民日報》當記者去了。類似的還有。”

韋君宜在回顧了這一事件的波及麵後說:“看起來,我們這一批所受的處理還是從輕的。但是,我們的罪名卻比1957年劃的那些‘右派’更加說不清楚了。那時候,秦兆陽還有個‘現實主義廣闊的道路’的主張,丁玲還有‘一本書主義’這麼個不成主義的主義。而我們這一群有什麼?‘利用小說反黨是一大發明’,則凡小說,都能構成‘放毒’的罪名。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加罪於人的路子就越來越寬了。這已經為批判《海瑞罷官》《三家村劄記》等鋪平了道路。”確實,由小說《劉誌丹》和《古城鬥“胡騎”》事件引發的習仲勳、王超北冤案,就是“文化大革命”的前奏,開了一個以文藝作品定反黨罪名的先例。這應該說是康生的一大發明吧!

所幸當年畢芳沒有因《紅旗飄飄》刊發《古城鬥“胡騎”》而獲罪。她對我說:“我當時沒有受到什麼處分,是因為我作為《古城鬥“胡騎”》的責任編輯,整個送審、編發程序都沒有問題。當時,蕭也牧和張羽、黃伊、王扶都調離傳記組了。中宣部調查組的人說,真沒想到這麼有影響的《紅旗飄飄》,現在是你和幾個年輕人在編。但一個搞得轟轟烈烈的叢刊,突然毀在我手裏,我是很傷心的。真是小人物卷進了政治大風浪,命運不由自己作主。《紅旗飄飄》停刊之後,我就離開中國青年出版社,遠赴邊疆,到黑龍江當專業作家去了。直到1985年10月,我接到王超北逝世的訃告,才知道他的冤案是1979年平反的,出獄後他任中國五金礦產進出口總公司顧問(副部級待遇)。習仲勳同誌參加了王超北的追悼會,他那時已是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員、書記處書記了。遺憾的是,蕭也牧在1970年就遭造反派迫害致死,沒有能等到他的冤案平反昭雪,更沒能看到由他親手創辦的《紅旗飄飄》在1979年複刊……”

2008年2月1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