燭淵說話時,一隻半個巴掌大的蠍子不知從何處爬上他的肩頭,渾身血紅,竟是紅雪。
“殿下啊殿下,你說你為了一個中原男人落到這步田地,你值得麼?”燭淵拿過在肩頭搖尾的紅雪,在手心把玩著,用指尖輕點著她的背,慵懶地掀著眼瞼看神色痛楚的誠節,笑道,“看來是我對殿下高估了些,原來沒了皮邏閣的愛護,殿下竟是這麼不堪一擊,嘖嘖,真是讓我空歡喜一場,以為殿下的仇恨之心能開出多美麗的花呢。”
“無用的人,且還是罪不可赦的人,本想著確實應該講殿下折磨至死才對得起我的阿妹,可我終究覺得殿下這一身子的骨氣傲氣還挺令我欣賞。”燭淵玩著紅雪,像是說一個玩笑一個可有可無的遊戲一般,口氣無謂,“所以我才讓殿下在五毒啃噬後還留著一條命,殿下,你是不是應當感謝我留你一命?”
“呸……”誠節眼神陰狠地向燭淵吐了一口血。
“嘖嘖,看來殿下這條命我沒留錯。”燭淵依舊不怒反笑,卻是笑得陰森,“殿下就是想死,我也不會殺了殿下,相反,我要放了殿下,我要看殿下這麼一個被我廢了武功又挑了腳筋的廢人是要尋死,還是會來向我複仇。”
燭淵輕聲笑著,右手微微一揚,那捆綁著誠節四肢的荊條便盡數被切斷,誠節便無力地重重摔倒在地。
“我不殺弱者,隻會髒了我的手。”燭淵的聲音慢慢變得幽遠,“聽聞昆侖山的惡人穀不錯,我等著殿下再爬起來向我複仇。”
“嗬嗬……”
夜風驟猛,刮滅了那紮立在土地中的火把,也刮遠了燭淵的身影。
在誠節如舔舐過鮮血一般怨毒地抬起頭時,黑暗之中早已沒有燭淵的身影,隻聞他輕輕淺淺的低笑聲隨著夜風拂到耳裏。
對於失去孩子一事,龍譽雖知不能一味傷悲,可她一時之間也做不到像什麼事情都沒發生過一般,心情難免憂鬱,且似乎是她堅強了那麼多年,這不過根本不算重的傷卻讓她覺得有些無法言說的虛,讓她提不起尋日裏的氣力,時常坐在巫神殿中庭的樹蔭下望著湛碧的蒼穹出神。
她這副模樣,讓燭淵總是看著心疼,他明白,那已是一道傷,就算他們再怎麼努力治愈,傷好之後也還是會留下一道疤痕。
這樣的她,怎能讓他再同意她領著苗疆五萬精兵去往南詔助南詔一統洱海?
龍譽看蒼穹看得出神,便是連燭淵出現在她身後都沒有察覺,直到燭淵站在她麵前擋住了眼前的光線再將落在她頭頂的一片小綠葉拿開時,她才微微眯了眯酸澀的眼睛,昂頭看著燭淵淺淺笑了起來,“阿哥。”
“這天來來去去不就一個模樣,阿妹這幾日時常看得那麼出神,好看?”燭淵淺笑,將手放在龍譽頭頂,微微用力將她昂著的腦袋往下壓,不忘寵溺地揉了揉她的秀發,“別看了,當心眼睛瞎。”
“不會的。”龍譽有些憨憨地笑著,低著頭揉了揉眼睛,燭淵沒有從她麵前走開,龍譽揉過眼睛之後又抬起頭看他,問道,“阿哥,青葛來了幾天了?”
“五天了。”燭淵眸光晃了晃。
龍譽握著燭淵的雙手在他麵前慢慢站起身,堅韌地笑了笑,“阿哥,我是該領兵前往南詔了。”
她該去為苗疆的平和將來而戰了。
燭淵的眼神一瞬間變得冰冷,甩開龍譽的手捏住了她的肩胛,卻是溫柔地笑著,“阿妹,你認為我會給你去麼?”
龍譽看著眸中有冷意的燭淵,用力抿唇,而後張開雙臂摟住了他的腰身,雙手用力抓著他背上的衣裳,陷入了久久的沉默。
她知道阿哥不會讓她去的,可她卻非去不可,她怎能放心將凝聚了苗疆五年心血的五萬精兵完全交由閣羅鳳統禦,苗疆除了黑泥之外無善戰之將,而黑泥卻又是有口不能言之人,斷然不能讓黑泥獨自一人帶著五萬精兵前去南詔,所以她是非去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