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餘抱頭尖叫,蹲在地上。那痛一跳一跳地分外鮮明,的確很鮮明,那是被重棍敲頭的滋味呀!
小餘哆嗦地環顧四周,她是獨居,自然不會有“其他人”,一番折騰,小餘覺得左腳發痛,剛才摔倒又扭傷舊患,真像被人狂踢了幾回。小餘驚恐地後退,空無一人的屋子裏危機四伏,小小的一個浴室宛如陷阱。她終於知道了,這絕對不是巧合,一定是有人在“整”她。一年前,她看見了那個店鋪,一年後也必定有人看得見。
但,到底是誰?會不會是新來的瑪麗?那次在會議上當眾諷刺過她做的計劃如同弱智,一定懷恨在心吧……又會不會是阿May?她可算為公司服務多年,但上次升職卻是自己先上位……不排除是阿嘜,他最近幾個客戶都被自己硬搶了過來,早就公開視自己如敵……不是A就肯定是B吧,但會不會是C?看起來DEF一路至Z都有可能,好多疑犯!小餘幾乎連公司掃地阿嬸都列入懷疑範圍。但是,小餘現在也是“得罪人多,稱讚人少”的典型,她怎麼猜得到?當年她恨一個人的時候,死灰都燒得起來,但今日被人所恨,居然毫無頭緒。
過了一陣,“仇家”好像突然累了,怪事驟然停止,小餘有不祥預感。對了,那一晚自己累極,坐在那店鋪的沙發裏,店員進來收拾,他還說——
小餘眼睛一抬,麵前的鏡子早已裂成一塊一塊,那懸在最高處的,尖尖的一角,不正似足一把刀嗎?不不不!花了三千元毆打一個沙包已經夠蠢!誰會多花五千元再去插沙包一刀?有錢也不是這樣浪費的呀!
但是,她永遠無法預知,“仇家”對她的恨,到底有多深。恨一個人,可以隻是因為一場偶爾的口角、因為少許誤會、因為一些過失、因為對方的態度、因為好多莫名其妙的理由……小餘驚恐地盯緊那把“刀”,盯著它,盯著它,盯著它——
第二天有人看到小餘早早回公司請假,臉上帶著不明傷痕。有好事者前來關心,小餘一律推說是“跌傷”,匆匆離去。廁所內另一幫女人們圍起嘖嘖稱奇,沒有人留意到內間一扇緊閉著的門。她們並不知道,那個緊閉著的格間內,有人正細細聽著外麵這熱烈的討論,一絲微笑爬上眉梢。
而那邊,小餘正躺在床上,過去的是是非非又浮現在眼前。一年前,自己尚存一絲良知,沒能“痛下殺心”,一年後,她亦如此逃過一劫。回想至此,小餘不免暗自慶幸,卻又猛然警醒。唉,自己是什麼時候把媽媽“得饒人處且饒人”的教誨棄之腦後了?
而隱藏於某個角落的神秘複仇者,卻隨時變換麵孔。如果心中有恨,說不定你也會看見那個裝潢獨特的招牌。下一個走進店的客人,會不會就是你?
1.噩夢開始的地方
事情已經過去一年了,林娜依然無法忘記那間屋子。
她嚐試過很多方法——搬離那個小區,沒有帶走任何一件東西,甚至和男朋友分了手,隻因為他們曾經在那間屋子中溫存過。
她想拋棄所有與那段生活有關的東西,從而擺脫那段恐怖的記憶,可她絕望地發現,這一切根本就不起作用。因為有一樣東西是她始終無法控製的:睡眠。不管她如何折騰自己,總免不了有進入夢鄉的時候,於是她便再次回到了那間屋子。
在夢裏,她再一次看見灰蒙蒙的地板磚,慘白的牆壁,聽見那揮之不去的男孩的哭聲……接著,她看見那扇門被打開,男孩小小的屍體隨之滾倒在地上,發出一聲輕響。他穿一件綠色的毛衣,蜷著胳膊,兩手張開,保持著撲在門板後的姿勢,看上去像是一隻碩大的青蛙。他的雙眼也像青蛙眼睛般往外凸出,擴散的瞳孔如點漆般黝黑,滲出一種令人心悸的寒意。
林娜與男孩的雙眼對視片刻後,在驚叫中醒來,渾身顫抖,大汗淋漓。這樣的場景在夜晚一遍又一遍地上演,將她逼到了崩潰的邊緣。
這天,林娜照舊帶著一身的冷汗去摸床頭的台燈——可是她卻摸了個空,然後隱約聽到了男孩淒厲的哭聲。林娜駭異地屏住呼吸,在死一般沉寂的夜色中,這哭聲越來越清晰。林娜的頭皮一陣陣地發麻,她“騰”地從床上彈坐起來,驚懼萬分地瞪大了眼睛,周圍的情形幾乎要讓她尖叫出聲了!
林娜在慘白的月色當中,看到了熟悉的床、熟悉的櫃子、熟悉的書桌……林娜發現自己又回到了那間屋子,回到了噩夢開始的地方。
她使勁掐了掐自己的大腿,一陣痛感傳來。這不是夢。林娜沒時間去思索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她隻有一個念頭:趕快跑出去!於是她哆哆嗦嗦地下了床,連鞋也顧不上穿,直接跨到了臥室門邊。當門被打開之後,男孩的哭聲更加清晰地傳了過來。
林娜硬著頭皮走出臥室,來到客廳裏,發現這裏也是一樣,一切都和夢境中反複出現的場景一模一樣。
這是一套兩居室的房子。對麵房間的門緊緊關著,哭聲正是從那裏傳出的。林娜不敢想象在那扇門後麵會有怎樣可怕的場景。她撲到客廳的大門邊,用顫抖的手摸向鐵門上的轉鎖。
隻要能轉動那把鎖,她就可以打開眼前這扇厚重的防盜門,然後逃出去,把那陰魂般縈繞的哭聲、那被恐怖團團籠罩的房屋遠遠地拋在自己的身後。
可是防盜門顯然是被鎖住了,林娜使出全身力氣與門鎖較勁,最終,她放棄了這種無謂的努力,嗚咽著坐在了一邊。男孩的哭泣聲仍在不斷傳出,恐懼像冰涼的潮水一樣壓向林娜。
突然,林娜想起了什麼,她撲到牆邊,摁下了鐵門旁的一個開關。日光燈跳躍了兩下之後,照亮了客廳。燈光驅散了一些恐怖的氣氛,也使得林娜緊繃的神經得到了放鬆,她的思維能力略有恢複。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林娜慢慢地想起了一些東西。
昨晚下班之後,自己去了公司附近的酒吧喝酒,喝得並不算多,卻很快就醉了。她似乎撒了酒瘋,引來很多人圍觀,人們的議論聲中夾著一個清脆的童聲。她感到一種莫名的恐懼,逐漸進入了那個熟悉的夢境中。當她再次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已經在這裏了。
是的,沒錯。林娜看看自己身上,這件衣服正是去酒吧之前換上的。林娜的目光隨即又掃到一樣東西,使得她驚叫了一聲。
林娜的脖子上掛著一隻紅色的荷包,上麵繡著一個金色的“福”字。她清楚地記得,那個男孩的脖子上就掛著這樣一個荷包,聽說那是他母親留給他的唯一的東西。
這個荷包無可避免地讓林娜想到了往事。她伸手把荷包扯了下來,正要遠遠丟開時,卻忽然愣了一下——荷包裏有東西!林娜慌忙把荷包打開,裏麵有一把鑰匙!幾乎沒有任何考慮,她拿起鑰匙就插向防盜門上的鎖孔。鑰匙進入了鎖孔,可是無法擰動。林娜剛剛興奮起來的心情瞬間涼了下去。又是一陣哭聲在她背後響起,她忽然意識到什麼,心髒馬上被極度恐懼攥得緊緊的。
林娜慢慢拔出那把鑰匙,轉過頭,瞪圓眼睛,駭然地看著對麵房間緊鎖的屋門——這鑰匙並不能讓她逃出去,而是用來打開對麵那扇門的。
像一年前一樣,男孩還在門後哭泣,要是當時林娜能夠去打開那扇門的話,事情的結果便會大不一樣吧?可惜當時她沒有,那麼這一次呢?
林娜猶豫了片刻,跑回剛才呆的臥室。她知道那房間中有一扇窗戶,她可以通過窗戶求救。林娜寧願被人罵成瘋子,也不願再進入對麵的房間。
可當林娜急切地拉開窗簾之後,她的心一下子涼到了冰點。眼前的窗戶上密密麻麻地釘滿了木板,僅從縫隙間隱隱透出一些光亮。
林娜打著哆嗦,她明白了,自己根本毫無選擇。她莫名其妙地回到了這個屋子裏,承受著未知的恐懼,沒有任何退路。要想脫離這樣的困境,隻有打開那扇房門,去麵對門後的哭聲,解開其中的秘密。
這一切顯然是早已設計好的。林娜已經逃避了一年,終於有人把她抓了回來,這個人會是誰呢?
林娜走出臥室,男孩的哭泣聲像針一般紮在她的心尖上。她慢慢地向那扇門挪過去,動作僵硬得像一隻毫無生氣的木偶。從此時開始,她已經進入了一場遊戲,一場可怕的、為別人所控製的遊戲。
林娜停在門前,仍然沒有勇氣開門。“有人嗎?誰在裏麵?”她帶著哭腔喊道,可是回應她的隻有淒厲的哭聲。
當鑰匙插進鎖孔的時候,淚水也在林娜的眼中打轉,她使勁咬著嘴唇,幾乎都快要咬出血來。
終於,鑰匙輕輕扭動了一下,“嗒”的一聲,門鎖開啟。
門,悠悠地開了……
2.被懲罰的人
林娜清楚地記得一年前的情形,那男孩從門後倒下,他一定是趴在門上哭泣再哭泣,直到生命熄滅的最後一刻。
不過這一次恐怖的場麵並沒有出現。屋裏空蕩蕩的,隻有一張大床,哭聲正是從床上傳來的。林娜的第一反應便是開燈,可是按下按鈕後,燈光卻沒有亮起。
借著微弱的光線,林娜看到床上蓋著一床被子,聳起了一小塊。床單是慘白色的,而被子則鮮紅如血,在夜色中形成了強烈的對比。一年前,也是這樣的被子,也是這樣的床,被子下麵是一具散發著濃烈惡臭的腐屍。
雖然現在是盛夏時分,但林娜站在床頭,卻全身都彌漫著刺骨的寒意。她努力鎮定住情緒,伸出手,揭開了那床血紅色的被子。
被子下躺著一個男孩,他平趴在床上,腦袋卻轉過了一百八十度,向屋頂仰著,兩隻空洞的眼睛瞪得老大,哭聲從他體內不斷地發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