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雲河瞥了一眼田曉堂,說道:“留給我們的準備時間滿打滿算隻有三天。如何做好各項準備工作,將龍廳長接待好,你有什麼想法?”
田曉堂笑了笑。包雲河如今是越來越倚重他了,大事小事都要先和他商量一番。當然,包雲河不一定真能接受他多少建議,但這樣做至少表明了一種信任的姿態。這會兒,包雲河隻怕已有主意了,卻不直說,而要他先談談,顯然是有點考一考他的意思了。還有,包雲河大概也是希望自己不好說出口的想法,能借他的嘴說出來吧。當領導的,總希望下屬像自己肚子裏的蛔蟲,能把自己的心思揣摩個一清二楚,替自己把想說卻不便直接開口的話道出來,想辦卻不便明言要辦的事悄然辦妥。
田曉堂思索了一番。那個捆綁建設的問題,事先雖沒跟龍澤光彙報過,卻不算什麼原則性問題,這次就沒有必要隱瞞,直接向龍澤光作一番檢討,想必他也不會過於責怪的。而“潔淨工程”質量問題,就不好實話實說,隻有想方設法瞞天過海了。這個事情如果也對龍澤光實言相告,他一旦較起真來,說不定就會取消在雲赭的相關項目,甚至還要督促處理相關責任人,那麻煩可就大了。為了維護雲赭的利益,看來隻有蒙一蒙龍澤光了。想定後,田曉堂就道出了自己的想法。
包雲河一邊聽一邊點頭,對他的想法表示讚許。田曉堂就知道,自己把包雲河的心思算是揣摩準了。過去看到報紙上曝光某些官員欺上瞞下,他也是滿心氣憤的。可現在,他也不得不參與幹起這種勾當來了。看來,要想做到言行一致,並不容易。這麼想著,他隻有暗自苦笑了。
包雲河叮囑道:“你再去琢磨一下,看還有哪些細節需要考慮。總之要堵住一切可能走漏風聲的環節,確保萬無一失。”
田曉堂答了聲好後,趁機說:“‘潔淨工程’的問題,老是懸而不決,隻怕還真是不行。我就擔心,這事遲早會捅出大婁子來。即便這次龍廳長來不惹事端,將來也難免會出大麻煩。”
包雲河歎了口氣,低聲道:“前兩天,華縣長給我打過電話,小薑也來當麵向我彙過報,都是專門講這個問題。我又何嚐不知道解決這事早已火燒眉毛,可要下這個決心又談何容易喲。質量不達標的水泥稻場長達7公裏,如果全部返工重建,社會影響太壞姑且不論,資金籌措也是個大問題。施工隊老板和包工頭當然要對質量問題負主要責任,可重建的資金全部讓他掏腰包,他哪會幹啊!你是知道的,施工隊老板背後據說還有市領導,不看僧麵得看佛麵,這事就更加複雜了。唉!”
田曉堂理解包雲河的難處,卻又覺得他講的道理不太站得住腳,而且他把困難過於誇大了,讓人難免懷疑他是在為不作為找借口。這麼想著,田曉堂就不好言聲了。
包雲河又說:“唉,走一步看一步吧。先把年關前這幾個月捱過去,再來從長計議。”
田曉堂覺得這話真是奇怪,為什麼要強調年關前這幾個月呢?
包雲河跟田曉堂商量過後,就上市委大院向唐生虎彙報去了。省廳一把手過來,地方上的主要領導是應該出麵接待一下的。田曉堂暗暗替包雲河感到擔心,不知唐生虎這次會是個什麼態度。
大約過了半小時,包雲河就回來了,又把田曉堂叫過去,交代了幾件事。田曉堂悄悄觀察,見包雲河臉色還算平靜,看不到多少喜氣,也看不出什麼愁容,便猜測唐生虎對他的態度隻怕有了些許轉變,可能客氣些了,卻還是不夠親熱,和過去沒法比。
當天下午,包雲河主持開了個會,安排迎接龍澤光廳長到來的各項準備工作。除了局領導班子成員和王賢榮、鍾林等科室負責人到會外,薑珊也被通知趕過來參加了。
包雲河先將工作任務分派到人,然後提出了幾點明確要求。他說:“對‘潔淨工程’出現的問題嚴格保密,這不是為了哪個人的私利,而是為了雲赭老百姓的整體利益。這是一種對事業、對群眾負責任的態度。這個道理,想必大家應該想得通。請大家一定要把思想統一到這點上來……”
包雲河說得滔滔不絕,強調的不過就是要嚴防“潔淨工程”質量問題暴露。田曉堂暗暗擔心與會者會有不同看法。他悄悄觀察在座每個人。李東達一直是一臉凝重,陳春方一副洗耳恭聽的樣子,薑珊則把頭垂得很低,王賢榮有點心不在焉,而鍾林已把心頭的氣憤和不滿毫不掩飾地掛在臉上了。鍾林一心想得到提拔卻未能如願,眼下又不受包雲河待見,已變得越來越消沉,越來越偏激了。
包雲河說完,李東達第一個發言,他沒有提出任何疑義,表示服從安排,把交給自己的幾件事做好。田曉堂有點意外,暗想李東達的城府真是越來越深了。田曉堂緊接著發言。他話不多,卻很有針對性。他說包局長這麼做實屬無奈之舉,我們要從大局出發,給予正確理解。現在瞞著這個問題,正是為了今後能更好地解決這個問題。田曉堂說完,包雲河就衝他微笑著點了點頭,鍾林卻不滿地剜了他一眼。
陳春方也不鹹不淡地發了幾句言。他自然不會有什麼意見。見他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樣,田曉堂氣就不打一處來。陳春方居然還提了一條建議:“我就擔心龍廳長來雲赭的消息萬一傳出去了,那些想上訪的村民到時跑過來堵路堵車,那就壞事了。有個一勞永逸的解決辦法,就是請縣裏出麵,借某個名義,把那幾個帶頭上訪鬧事的家夥弄出去,公費旅遊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