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史菲一聲淒傷欲絕的“哇”哭聲傳入耳中,我才一下醒過神,我立即追了上去。不幾分鍾,我就搶在了她前麵,猛然停住,霍然旋轉身子張開雙臂。史菲一時無法收住腳步,猛地撞入我懷中,兩人同時摔倒在地。史菲爬起身,又想跑,我一把捉住了她,用力拉回懷中,她轉過身子,哀憐地望著我,我也不眨眼地望著她,四隻眼睛就那麼定定地膠粘在一塊了,眼裏有深情、哀傷、悲痛……

就是那一瞬間,我知道,我一輩子都無法忘記史菲那兩道楚楚可憐的目光了。

史菲終於答應了和我一起吃飯。入夜的時候,我們來到一間裝修別致的雅座。我們刻意忽視著根本不可能忽略掉了一切,投入了自己心裏最溫柔最純真的那部分。我知道,史菲的心底也是愛我的。我們都年輕啊,都渴望愛啊!

途中,史菲放在桌上的手機響了起來。史菲正準備去拿,我有某種預感似的搶在她前麵抓了過來,一摁開通話鍵就連“喂”了兩聲。“你是誰”是伯父的聲音,有些惱怒。

“伯伯,我是丁林。”

“史菲呢?”伯父的聲音緩了些,但仍不悅。

“她和我在一起吃飯。”我衝口而出。

伯父的聲音一下嚴厲起來:“小林,你不要老是去纏史菲,她不適合你的。”

“我……可是我很喜歡她。”我的態度有些堅決,可這一刻,我的心卻有些疼痛。

“可你知道她的底細嗎?你個小王八!”

“我知道。但是,我已動了真心,伯伯,你……”我的聲音有些哽咽。

伯父顯得有些無奈:“你……”隨後氣咻咻地關掉了手機。

我盯著手機呆呆地出了一會兒神,抬眼向史菲望去。史菲僵屍般挺坐於椅子上,雙眼怔怔地盯著我,淚水早就象斷了線的珍珠,蒼白的臉上層層疊疊著萬年不盡的悲傷和哀憐。這時候,牆壁上的音響裏正傳出那首淒絕塵世的《飛天》當那句如急如泣的唱詞“大漠落日下/那吹蕭的人是誰”灌入我耳時,我終於忍不住一陣坍天塌地的悲痛,踉蹌起身,撲過去,把史菲拉入懷中。史菲和我緊緊地互擁著,彼些身體都在簌簌發抖,緊緊偎貼的臉龐上流下的淚水,彙合在一起,流成了一條憂傷的河……

人世中,許多緊貞的愛情往往定格天一瞬。就在那一瞬間,我多年來從未對任何一個女孩付出過的真心一下狂湧而出,吻舔著史菲眸角的淚水的時候,我決定不惜一切,都要把史菲從伯父手中爭取過來。

伯父在我固執和頑強的態度前,顯得有些措手無策,幾天功夫就蒼老了許多。他與史菲年齡相差太大,他們之間根本不可能產生愛情,或許因為伯母早逝的伯父心裏確是喜歡史菲的,但史菲卻不可能愛上他的。我知道,伯父不會不明白,史菲之所以會做他的情人是因為史菲因家境實在急需一大筆錢。伯父一直就很疼愛我,我心裏以為,在我和史菲的真愛麵前,他會作出讓讓步的,他也應該作出讓步,他不能因為有了錢就可以把一個比他兒子都還小一些的女孩的青春買斷的。每每當我苦求時,伯父臉上都流露出一種恨鐵不成鋼的悲痛。

也許命運早就注定了將遭受這場真愛的致命一擊。當我懷著勝利在望地喜悅心情去溫存史菲時,她給了我一個最熱烈的長吻後,流著淚推開了我,她說她明天就要離開這個地方了。在我悲痛欲絕的接連追問下,她才幽幽地告訴我,還在一年以前她就為伯父生了一個女兒,如今寄養在某個連她都不知道的托兒所裏,縱管她心裏不對我也是萬般真愛,卻也無法衝破這一堅硬的禁錮,無論怎樣,她都是我事實上的伯母——我那從未見麵的嫡血小堂妹的母親。

我一下震呆了,一種無可名狀的死亡氣息在瞬息之間漫布了我每一個毛孔,每一寸肌膚。我隻覺眼前一黑,隨即失去了知覺。

當我醒過後,我致愛的史菲已從伯父的公司裏消失了。從此以後,我的心恍若死了,人如行屍走肉般活著,很多的時候,我都把自己投放到酒巴、發廊中去,我在那些渾身長滿梅毒爛瘡的三陪女身上大把地揮霍著我的青春,忍著一種徹骨的痛。

我心的最深處仍在苦苦地盼著史菲的返回,但我知道,她永遠都不會返回。

我就知道,我的一生將悲痛無盡。

我不再言愛。在和那些三陪女共同擊殺光陰的過程中,我才知道,在南方,在深圳,真愛是一種多麼多麼流行的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