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這算是聽懂了——方才是誤會。
“收起你那些想法，”王先生淡淡道，說著傳來翻書的聲音，“攀高枝的行為，可不是王某人該做的。”
“哼，知道你清高。”嘴上雖然是這樣說著，但語氣裏隱約透露一股歡喜驕傲，“你自己沒過夠這粗茶淡飯的日子，我可還要好好享福。”
“是是是，等明年我就上京科舉，屆時若是得以高中，定然讓你享享官夫人的威風。”王先生也知道自己的媳婦是什麼性子，一邊翻書一邊說道，“去給我把水端過來。”
王黃氏鼻子裏傳出一個上揚的字節：“嗯？”
“……還請夫人替為夫端杯水來。”
“人間的夫婦，都是這樣嗎？”連璧的書蓋著半邊臉，露出眼睛看我。雙眼烏黑有如寶石，濕潤溫柔，簷下的琉璃燈在風裏微微搖曳，映照他的眼，熠熠生輝。
“你是說相處方式？”我想了想，道，“不一定。大多人要求女子三從四德，有如他們那樣，妻子在外人麵前對其俯首帖耳，背地裏丈夫要弱一籌的雖然少，卻也不是沒有。”
“師父的父母呢？”
提到這點，我愣了一下，略作思索，卻發現很多都想不起來了。
“他們……相敬如賓，在我的記憶裏，是很讓人羨豔的夫妻。”一邊說著一邊回想，像是拉開了遮著的白紗，一樣一樣漸漸清晰起來，從大事到小事，從小事到細節，“母親是書香門第的女子，父親是教書先生，後來科舉上榜，在翰林院謀了一份閑差。”
這樣的家庭，有體麵的地位，衣食不愁，夫妻和睦，還有孩子，怎能讓人不羨慕。
“父親回家時，時常會給母親和我帶些東西，有時是精巧的珠釵玉簪，有時是玩具，或許是不值一提的小玩意。母親的手藝出色，她是溫婉賢良的女子，將我們照顧得極好，幼時不懂疾苦，從沒受過饑寒。”我慢慢想，慢慢說，指尖抹過他的額頭，把細碎的額發撥弄整齊，“我從未見他們爭吵過，他們從來是互相尊重而不失親近，彼此體貼關注，閑時舞弄風雅。後來各色各樣的佳侶怨偶見得多了，才知道他們那樣的一對眷屬有多難得。”
“後來呢？”
“後來，老天嫉妒伉儷情深吧。”我淡淡道，“父親病逝，隨即一年之後，打仗了。”
後來的事情他就知道了，兵戈禍起，先是失怙，再是喪母，一路顛沛流離，然後被恩師撿到帶回古月宗。
連璧沒說話，雙眼靜靜看著我，溫潤濡濕，流光溢彩。這雙眼我喜歡極了，指腹慢慢從他的眼角劃過去，笑了笑：“這麼多年過去了，悲傷也早就過去了。塵緣已斷，現在他們也已經投胎了，我找人算過，前世一生無愧無垢，今生投的都是好人家。”
他的手覆在我的手背上，“我也想我娘了。”
我沉默了一下，說道：“如果你有想法，龍鄉一行，不妨提上日程……”
他的手肘突然撐在長廊上，抬起身子吻住我，後麵的話還沒來得及說出口，就被截斷了。
連璧坐起來，在我耳邊低喃道：“別說傻話。”
聲音溫柔多情，內裏的纏綿眷戀之意，像是條條紅綬在心上慢慢收緊，掙不掉，因為被捆得心甘情願。
“我怎麼會舍得離開你。”
我定定看著他，嘴角慢慢上揚。夜風忽然大起來，不少雪花吹到長廊木製的地板上，也把他的外套衣襟也吹得淩亂。連璧莫名心慌，避開我的視線轉過頭想拿起書，長發吹在臉上，掩去半張臉。
他的手剛放在書上，就被我按住手背。我的身子側在他身後，把他圈進懷裏，風被擋得嚴嚴實實。
我的下巴放在他肩上，低聲道：“明天該去準備年貨了。”
“年貨？”
“嗯，這個時候準備已經晚了，很多東西已經買不到，不過也沒關係。買不到的，叫人送上來就好。想吃冬糖嗎？這個地方特產的，明日我們上街了，可以買些。”
“冬糖，好吃嗎？”他饒有興趣地轉過頭問我。
“嗯，孩子們最喜歡吃。”
連璧臉上一紅，“我已經長大成人了。”
“成人？不，還沒有。”我笑了笑，手捏住他的下巴把臉轉過來，然後親上。這一個吻沒有緩衝和容情的意味，抵開牙關探入內中，挑撥逗弄，比起以往更加激烈。連璧根本應付不上，這一場完全被壓製著，等結束之後，心跳和呼吸都已經紊亂，喘息起來，癱軟在我懷裏，雙目迷離。
我看著他，指腹抹過他豔紅的嘴唇，聲音微啞：“今晚，我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