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裏的農田大多在村外不遠處,地勢平緩,土地肥力好,徐芬常聽村裏大樹底下納涼的徐爺爺說,村裏的地是常年累月從山上衝下來的,肥著呢。徐芬家也有幾塊極好的農田。每年都能豐收不少,隻是娘親生病之後,耗光了幾塊好田,徐父說田地是農人的根,不到萬不得已不能賣地,隻留了一小塊良田和山坳下的半旱地,時節好時一家人溫飽有餘,要是碰上大風大雨,那點收成也隻夠一家人的嚼頭。
不過徐家人都是勤勞肯幹的,再怎麼苦也堅持了下來,徐父總說,再苦再累也得過著,總有好的時候。徐芬覺得父親說的對,日子總是要過下去的,看現在不是很好,家裏雖然條件不比以前,但是一家人在一起,沒什麼是挨不過去的。
正午的日頭最毒辣,徐芬出門時戴了頂草帽,卻不足以遮擋火辣的日光,隻走了一半的路後背就被汗水浸濕了,揩起衣袖擦幹額上的汗珠,徐芬拎緊父親的午飯挑著路邊的樹蔭走。拐過小路的拐角,眼前豁然敞開的一處平地就是徐芬家的地頭了。
這是陷在山坳的一塊平地,邊上還有幾塊巨大的石頭,搬不開挪不動,其中一塊較為平坦的巨石頂上撐開一片綠蔭,巨石上還放著徐父的水罐子跟上衣。徐芬擦著汗走過去,叫喚道:“爹,過來謝歇歇,我給你帶飯來了。”頂著烈日在田裏的鋤草的徐父聞聲停下手中的鋤頭,抬頭抹了一把滿額的汗滴,朗聲道:“丫頭放著,爹這就過來。”
日頭正正曬著,大大的草帽為父親遮住少許的日光,徐芬瞧見父親被曬得發紅的脊背,褲頭上有被汗水的打濕的痕跡,徐父兩邊褲腳挽起,有幾片草屑和幾塊土粒掉落其中。徐父一手擦著汗水,一手抵著立在邊上的鋤頭,新買的鋤頭的木製手柄上已經磨得光亮,這片之前還有些荒蕪的旱地也被父親打理的很好,稻子綠油油的十分喜人。
徐父小心的從田間走上來,生怕踩著這些稻子。徐芬拿出水碗給父親倒水,又從籃子裏拿出米飯還有做好的菜,小心地在巨石上擺好,徐父走上,一屁股坐下,端起碗滿滿的灌了一大口的涼水,痛快的一聲長呼,徐芬瞅著父親喝完水,極為乖巧的遞上筷子,還拿起自己的草帽給徐父扇風。
山坳上都長著樹,偶爾才有一陣風吹過來,“爹你吃飯,我給你扇風”,“喲,閨女知道疼人了啊,還知道給爹扇風。”徐父愜意的吹著徐芬扇的風,笑得眼角摺了幾道溝,“人一直很疼爹呢,爹你吃,今天給你燒你愛吃的甜瓜哩。”“哎呀,爹的好閨女,別扇了,爹不熱,坐著陪爹吃飯。”徐父笑著伸手拉徐芬坐下,“這太陽這麼大,爹你怎麼會不熱,”說著徐芬還是坐下來,“爹我坐著給你扇。”“行,閨女給自個也扇扇,看你滿頭大汗的,過來曬著了吧。”徐父扒著飯,心疼道。
“沒事,我都挑邊上曬不到的地方走呢”徐芬不在意道,“爹,這日頭越來越大了,地裏的水夠不夠啊。”這些日子一直是大太陽,村裏的來福趴在樹底下直耷拉著舌頭哈哈,瞧著地裏有些地方都快幹了,徐芬不由有些擔心。徐父停住手中的筷子,看著地裏眉頭微緊,說道,“天公要曬地,這些天的日頭是大了點,往後要是繼續這麼曬著,今天估計要挑水澆田了。”說罷看見徐芬的小臉皺巴巴的,又笑開了,“不過這天說不準啥時候打雷下雨,丫頭被擔心。”
吃過午飯,徐芬陪著父親在巨石上坐著歇息,仲夏的正午,天空一眼望不到邊,湛藍湛藍的,不時有輕紗一般的白雲飄過,山坳裏好像被時間遺忘的地方,除了響一陣歇一陣的蟬鳴,再也沒有別的聲音,徐父仰躺在石頭上,用草帽半蓋住眼睛,陽光穿過樹葉的間隙掉下來,掉在男人健壯的身軀上,光影斑駁。
父女兩都沒再說話,徐芬抬頭看著地裏的稻子,不知不覺看出了神。幾年前徐芬從不知道還有這麼塊地方,家裏的地一直是村裏的好田,徐父說這塊地是祖田,世代耕種,隻是後來條件好了又買了幾畝好田,這邊就慢慢擱下了。田也不是那麼差,隻是這山坳裏水源不多,地比較幹,年歲不好時就得挑水澆地,總歸不如村邊的水田好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