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想西想著,日頭不知不覺有些偏了,要說這山坳有什麼好的,也隻能說兩邊的樹木了,日頭稍斜,田邊上就陰下來了,農人幹活也省事。這會兒徐父醒了,單手抹了把臉回神,起身對徐芬道,“丫頭回家去,你娘該喊你了。給爹看著你娘,別讓她老繡花。”“誒,曉得的。”徐芬回了聲便拎起盒子,戴上自己的草帽往回走。
路是早已走慣了的,見多了路旁的春去秋來,小野花開了又謝,謝了又開,年年歲歲不相似。靠著路邊走,走在樹蔭底下,茂密的枝葉擋住了不少陽光,徐芬吹著偶爾吹來的山風,心境慢慢的平靜下來。也不知是年歲的增長還是如何,徐芬覺得自己這陣子忽然變得多愁善感起來,時而看到母親微眯著眼穿針的情形,心中會湧出淡淡的愁緒,慢慢的有些寡言起來。
徐芬低著頭緩緩走著,一手挎著竹籃子,一手拈著剛在路邊采的野花,指腹間有草汁沾染的淡黃色。忽然從小道的拐角處衝出來一匹棗紅色的駿馬,說是駿馬,那是因為馬匹打著響鼻,馬踏聲沉悶有力,噠噠噠的聲音直擊徐芬的心房。
“籲!”一聲急促的喊聲,馬上之人雙手拉緊韁繩,受束縛的良駒仰頭嘶鳴,前蹄高舉,徐芬驚得一下坐到了地上,手中的野花已經被捏爛了,竹籃子也滾到一邊,籃子裏的碗筷倒了出來,農家粗製的陶碗倒扣在土路上,被揚起的塵土蓋了一層灰。
徐芬驚慌失措的跌坐在馬蹄之下,心如鼓槌一般狂跳,怎麼都平複不下來,隻兩眼呆呆的看著高坐馬鞍之上的人。葉徴正急急駕馬趕在西垂之前抵達安林城,想抄近路走小道,這小道人煙稀少,多茂樹密林,若非急事也不會往著走,葉徴一心趕路,倒是沒注意著拐角處有人,隻是這徐家姑娘真真是耳背,這麼急促的馬蹄聲居然沒聽到及時躲開,葉徴心中也有些責備。
急急拉著極速的馬匹,用力轉了馬蹄落下的方向,葉徴轉身下馬查看受驚人的情況。隻見這小姑娘一臉無神的跌坐在路上,一身狼狽,手心有些擦傷也不覺,想是還沒從驚慌中回過神來。“姑娘,你沒事吧?”葉徴單膝蹲下,溫聲詢問道,還一手收起掉落的籃子。
徐芬呆呆的將視線從馬匹身上移開,無神的看著葉徴,眼睫輕顫的眨了眨眼,這才回身神道,“無事,無事。”說著自己撐著地站起來,雙手拍開衣衫上的塵土,驚覺手上有些刺痛,翻開一看才發現手上被小石子擦傷了,毫不在意的拍拍手,低頭就想撿起籃子。這時一隻屬於男性的手遞過來自家的籃子,徐芬對著那隻手有些怔楞,急忙伸手去接,雙手接過籃子,徐芬小心的不讓自己的手碰到對方,“謝謝。”徐芬小聲道。
“姑娘無需向我道謝,是葉某的過錯,縱馬而過驚擾了姑娘,還請徐姑娘見諒。”說著作勢要向徐芬作揖,徐芬連忙側身,急聲道,“無礙無礙,葉掌櫃不必多禮,看葉掌櫃這麼慌忙,怕是有急事吧,葉掌櫃請。”葉徴抬眸凝視了幾瞬,從身上拿出了些許碎銀,遞給徐芬,說道,“無論如何今日事錯在葉某,這點薄銀當是給姑娘壓壓驚。”
看到銀子徐芬心中有些動搖,但是這點事情還不至於那人家錢財,便道,“葉掌櫃不必這般,隻是一點小傷,不礙事的。葉掌櫃您請,家中還有娘親在等我,先行一步。”徐芬說罷便急急跑開。
葉徴剛想伸手攔下,但思及男女有別,這一耽擱徐芬已經跑過了拐角不見人影了,想著安林城還有急事,不便久留,葉徴看了眼被徐芬丟下的已經捏爛了花瓣的野花,轉身跨上馬,一個響鞭,駿馬嘶鳴著揚長而去。至於那點賠禮,葉徴想著回城之後交給德叔也就了結了。此時葉徴以為徐芬這一頁就這樣翻開了。
徐芬一路跑出了林子,停腳一手撐在樹幹上隻喘氣,確信葉徴沒追過來才安心的站直休息。這人有錢了就是闊綽,隨隨便便就能拿錢出來了事,就該收下的,徐芬暗暗想,隻是想歸想,要真拿了還有點不好意思。胡思亂想著,徐芬急急平緩了呼吸便往家裏趕,出來有些時間了,往時這會兒應該到家了,為了不讓母親擔心,徐芬加快腳步往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