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窗上映著脆弱的燭光,因為天邊東方漸白蓋過燃了一夜的紅蠟。江晨抱著嶽清嘉在晨光中叩響了李家別莊的大門,他說,“我要見你們家公子。”
懷中的俊秀男子痛苦地閉著雙眼陷入沉睡裏,似乎在夢中被什麼魘魔纏繞掙脫不開。江晨按著自己記憶中的路線向前走,每一步都被刀光劍影包圍著,卻無人敢向他們靠近一步。
一路繞過花開千樹,轉過池塘有一左一右兩個襦裙女子聯袂而來,微一福身領他前去。江晨想,這李從穎這人還真是厲害,貼身的兩個婢女都訓練得比一眾侍衛還有膽識氣魄。
院子裏載著高高大大的一種樹,形似梧桐卻又不是梧桐,低垂著的枝葉如柳枝一般柔弱纖細,脈絡間層層疊疊簇擁金黃的花,江晨抬頭看了一眼,前麵不知是叫銀歡還是叫玉歡的女子笑吟吟的道:“這樹叫金合歡,是我家公子特地從崖州尋來的樹種。”
另一個女子指了指階前廊下擺著的數盆開著白花姿態雅致的盆栽,“這是江夏城中花鏡坊中最上等的白山茶,一盆千金,就連宮中的供奉也未必企及。”
江晨不耐道:“你家公子難道是專門來請我開賞花會的嗎?”
兩個侍女自討了個沒趣,瞥了眼睛左右退開,階上傳來啪啪兩聲擊掌的聲音,李從穎從房中走出來,看著江晨笑道:“我等你好久了,你比我預計的時間要晚很多,佩服。”
李從穎搖頭晃腦的說佩服啊佩服,臉上洋溢的笑讓江晨堅信對方是在諷刺自己,冷冷的道:“我不想跟你廢話,我是來拿藥的,而且我要知道你究竟給他吃的是什麼藥!”
“是你來向我求藥的,態度這麼硬,我可是不會給的。”李從穎背過身去。
江晨低頭看了嶽清嘉一眼,嶽清嘉的樣子沒有好過,隻有更差,他咬了咬牙,“好,你說,你要怎樣才肯給我藥。”
“江大俠是聰明人,也遊曆多方見多識廣,不知有沒有聽過吐蕃有一種習俗,就是每當他們信奉的佛祖誕辰的時候,教徒都要從家一直到寺廟的門口一路膝行朝拜,這樣才能向神明表現自己的誠心。”
江晨把手指捏得直響,眼中也射出危險的目光。
李從穎笑道:“不用這麼看著我,你的眼睛又不是□□,我死不了。而且……”他頓了頓,走到江晨麵前,曖昧的低聲說:“你這樣看著我,我反而感到越快樂。”
“看到你們越痛苦越掙紮,我極越開心,越快樂!”李從穎瘋子一樣大笑起來。
江晨真想轉身就走遠遠地離開這個瘋子,一麵在心中心疼嶽清嘉,和這樣的瘋子在一起,每天不知道要受什麼樣的折磨!
“你要是隻想嘲笑我,恕江某不奉陪!”
“誒誒,別那麼著急嗎。”真硬氣啊,李從穎垂了垂眼睛,卻高傲地抬著下巴說,“跪下來求我,我就給你藥,還告訴你那些所以你不知道的事情,怎麼樣?”
江晨充滿怒意地瞪著他,李從穎道:“既然是求人,當然要有誠心,我這藥一兩千金,是救命的——當然,你也可以選擇現在就走。”
他瞥了瞥嶽清嘉滿是痛苦神色的臉,笑得無比張狂:“你自己選啊。”
江晨的眼睛都怒紅了,他從未被人這樣威脅過,偏偏把柄被人抓著,偏偏不求不行,偏偏把拿著要挾的那個人是嶽清嘉,偏偏他輸不起。
李從穎像站在雲端俯瞰芸芸眾生的神明,神情倨傲,或者說更像是地獄現身人間的魔鬼,譏誚地看著世界因他的出現而分崩離析,人類因他帶來的苦難而掙紮。
“好,我求你。”江晨緩緩彎膝跪下,雙腿像是灌了鉛,每向下一寸都像是有人在用刀鋸著他的心,恥辱折磨得他胸口悶痛。
李從穎看著他,心中瘋狂的愉悅煙花般閃過,上一瞬有個聲音還在激動的說,清嘉這就是你仰慕愛戀仿佛神明不可企及的男人,還不是像螻蟻一樣跪倒在我的腳下!下一瞬另一個聲音又說,無論如何,他們是彼此相愛的。
人世間最大的喜悅,莫過於,你一直深愛著的人也是深愛著你的。
22
一夜未眠,李從穎似乎也感到有些疲倦,斜躺在溫軟舒適的貴妃榻上一動不動的,隻有一雙眼睛閃爍著陰沉的光,不知究竟是什麼惹得他不高興。
兩個貼身侍女服侍他很久了,知道他不高興,連呼吸都是小心翼翼的。江晨沒有絲毫害怕,徑直道:“我求過了,你也該告訴我你答應告訴我的那些事情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