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仇？
對陸方來說，這真是一個陌生的字眼，他從未有過仇人，十幾年的苦讀生涯中，他幾乎放棄了所有人際交往，連朋友都沒有幾個，更不用說得罪過誰。
學仙顛覆了自己的生活，陸方對自己幾天前上山的決定有些疑惑，他還沒有生產恐懼的心情，隻是疑惑。
他向寶德詳細講述了前晚在雞公山上的一場打鬥，尤其是陰影留下的一灘血跡，包括自己如何深陷幻覺的經過。
聽的時候，寶德一語不發，寬大的臉龐越來越凝重，一直到陸方說完的時候，他才一半像是自言自語，一半像是詢問，說道：
“來自東海？從沒聽說過。”
然後才向陸方道：
“虎頭莊鬧妖的事情我有耳聞，尤其是竟然請動五峰仙子，我想你在雞公山拜師，上午才向你詢問，沒想到其中竟有這樣的曲折。如此說來，他們不是普通的妖物了。”
“他們竟然知道我來護國寺，印上蛇形又是什麼意思？”
“還不清楚，終歸不是什麼好事吧。”
寶德突然又高興起來，恢複了笑嗬嗬的麵容。
“不過也好，我有十幾年沒和妖怪交手了，現在正有些手癢。”
陸方到有些過意不去，道：
“弟子才入門幾天，就惹下是非，連累師叔，實在是罪過。”
寶德揮揮手，“自古仙妖不兩立，別說你是孤道人的徒弟，就是任何一個學仙之人，既然與妖人結仇，我也不能袖手旁觀。”
不等陸方回答，寶德又問道：
“還有一件事情，你說你身處幻覺之中，才擊敗妖人，那麼，你是到了斬心魔的境界麼？”
“弟子受教尚淺，師父說我要經受考驗，卻不知何為斬心魔。”
寶德笑道：“無論是哪種修行，學仙也好，讀書也罷，甚或一門手藝，入門一段時間之後總會有所進展，但到一定程度之後，總會生出阻礙，這阻礙通常來自內心，依個人資質不同，阻礙來的時間不一定，內容也不同，或厭煩或自滿或失望，等等。唯有修真學仙之人，內心阻礙會由情幻化成魔，以種種形態幹擾靜修，稱為心魔。據我所知，一般修行之人到斬心魔的境界，都是小有所成，少則一年兩年，多則數十年不等，像你這樣入門即生心魔，實是罕見。”
“師父兩次輸送仙氣給我，或者和此有關。”
寶德大驚失色，道：
“什麼，孤道人輸送仙氣給你？”
陸方不明所以，道：
“是，師父說傳我的是速成法門，一道仙氣助習劍術，一道仙氣助生內丹。”
“你已經煉出內丹？”
“全仗師父以仙氣助力，弟子在第二次陷入幻覺時用了一天時間才感覺出內丹，隻是現在甚弱，還不堪使用。”
寶德似是非常不解，道：
“孤道人收你這個徒弟，可是下了血本哪。”
“師叔，此言何意？”
“遇到你師父之前，你從未有過修行經曆，是麼？”
“弟子五歲啟蒙，今年二十有四，在科場虛度十九年，從未有緣得見仙人。”
寶德沉吟一會，道：
“你師父為了讓你的修行一日千裏，自己可是毀了半世修為啊。”
陸方驚道：
“這是……”
寶德想了一會，才緩緩道來：
“所謂仙氣，是修行之人最寶貴的東西，是內丹煉到一定火候之後，才生出的一股純清之氣，隨內丹而壯大，又與內丹不同，隨心意可大可小。人身不死，內丹不滅，內丹不滅，仙氣不輟。仙氣與修行之人實在是融為一體，須臾不分。向他人輸送仙氣，極為凶險，你體內的仙氣，不過孤道人十分之一，為了這十分之一，他卻至少要耗去一半的仙氣。”
陸方半晌無語，拜師學仙的場景全都出現在腦海中：和師父隻見過四次，每一次時間都不長，李孤仙除了傳授仙術，幾乎沒說什麼其它的話。
寶德又道：“你也不必想太多，你師父許多事情或許沒有說，可必定告誡過你不可執著。”
陸方回過神來，道：
“正是，師父幾次說過，一切隨自然，不可執著。”
“嗯，你師父的法門有些與眾不同，他如此看待你，必有他的想法，不會無緣無故。況且孤道人既讓你來我這裏修行，也不是想向你隱瞞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