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子隻是心中一時難以平靜。”
“孤道人修的是無為之道，必然不願你有感恩之心。隻是，賢侄定有些特異之處，才惹得老道凡心大動，收你為徒。”
陸方伸出右手，露出手腕，道：
“師父說我這裏有仙人標記，我自己從小到大卻沒覺得有什麼異處，就是學仙之後也沒有感覺。”
寶德仔細看了看，又伸出手指摸了一下，道：
“仙人標記，我聽說過，卻從未見過，也分辨不出。孤道人修行遠高於我，博聞強記，他說是那必定不錯。”又看看陸方道：“孤道人是把你當奇珍異寶了。”
陸方臉上一紅，道：
“師叔說笑了，我哪是什麼珍寶。”
寶德也笑了，隨後又皺起眉頭，道：
“幻覺之後，你又恢複本身，失去慧眼，成為普通的修仙者了？”
“嗯，所以才會被‘城南雙雄’刺中。”
“這件事情匪夷所思，孤道人很看重你這個徒弟，可是選的拜師地點真是不好啊。”
寶德站起身，在小小的禪房內來回踱步，似乎在思考什麼。陸方敬重自己的師父，並不覺得拜師地點有什麼問題。這一切都是巧合，他想，在拜師之前，刺客馬如嘯就已經住在自己隔壁，和師父一點關係也沒有。
***
天色已經完全暗下來，一盞小油燈勉強照亮兩三尺的範圍，寶德高大的身軀，映射出更加高大的身影，充滿了禪房內的空間。
陸方猜不透寶德在想些什麼，對自己剛剛進入的修仙世界，他還不能充分理解，但他不喜歡這種安靜，於是問道：
“五峰仙子，是什麼樣的人？”
寶德停住腳步，露出不解的神情。
“五峰仙子？當然就是五峰仙子了。”
隨後又恍然大悟，笑道：
“我忘了，你剛剛入門，還什麼都不知道。要說五峰仙子，先要說收雲山，而且，你師父與收雲山也有淵源哩。”
陸方更感興趣了。
“師父也是收雲山弟子麼？”
寶德搖援頭。
“不，孤道人曾在收雲山學法術，卻不是收雲山弟子。可是，天下修仙之人又有幾個沒受過大宗師的好處呢？”
“大宗師？”
“嗯，收雲山大宗師，是世上罕見的登頂仙人，卻沒有去昆侖山飛升上天，而是以極大的慈悲，留在世間，勸導修行，傳授仙術，迄今已有千年。每一代修仙者，都有人受過大宗師的好處，代代相傳，如今的修仙者，無論拜誰為師，多多少少都會學收雲山的仙術。”
“大宗師傳藝不問門派，可是自己極少收徒弟。有幾位學成之後，留在收雲山上，收受弟子。這些隔代弟子，不敢自稱為大宗師傳人，隻呼為收雲山弟子。五峰仙子就是其中之一，而且是近些年的佼佼者。”
*** 油盡燈枯。
陸方一個人坐在禪房內，寶德已經走了，留下一句話：“高氏兄弟你不用放在心上，東海的妖人敢上門挑戰，倒是要小心。一切都在我身上。”
心中還沒有湧出對敵的激情，他很意外，麵對“城南雙雄”時的緊張，如今竟然一點也沒有。
但是他也並不坦然，在陌生的房間裏，毫無睡意，有些拿不準：在修仙這個世界中，自己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而且，應該如何與寶德師叔打交道。
父母早亡，叔叔是唯一的至親長輩，陸方與他的關係很緊張，自從第一次鄉試落榜之後，陸方與師友同窗的關係也淡薄了。
寶德禪師是個好人，值得信任，陸方這樣認為，可是心裏還是無法完全暢開。
就像一個結，他解不開。
現在隻剩一個人，沒有幻覺的影響，陸方忽然覺得不可思議，自己竟然會相信隻有一麵之緣的孤道人，做出人生最具戲劇性的決定，回顧幾天前的情景，他對那個一心想要奇遇的陸方，感到陌生。
可是已經拜師了，甚至已經與妖人為敵，就繼續走下去吧，而且——他心裏一直在想著寶德關於大宗師的講述——這世上真的有長生不死的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