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的形象逐漸模糊，除了一雙眼睛，越來越亮。
在死去之前的一刹那，黑衣人不無自嘲地想：這真不像自己的行為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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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地麵上黑衣人的屍體，老人感覺有些疲憊，幾十年苦心經營的大廈，突然間麵臨重重危機，由不得他充分休息。
所有事情都趕在一起了。
老人再次感歎天意難測，以及世事的複雜，同時很遺憾地想到，家族的血脈繼承人，還沒有充分認識到這一點。
房門再次打開，一名灰衣人進入房內，同樣恭恭敬敬地垂手站立。
老人一開始同樣對他視而不見，但當他揮手的時候，灰衣人坐在了旁邊的椅子上。
灰衣人身材矮小，留著稀疏的胡須，麵色白晰，像是教書先生。
“他已經到了護國寺，見到了寶德，路上出了一點意外。”
老人暗中鬆了一口氣，意外是正常的，點點頭，示意灰衣人繼續。
“‘城南雙雄’似乎認出了他帶著的劍，刺傷了他，不過，沒有大礙。”
“嗯，高氏兄弟你一直在盯著吧。”
“是，昨天他們又和人聯係，像接到了什麼任務。”
老人的臉上露出笑容，是自信的笑容。
“終於要開始了嗎？他們一直隱藏得很好，卻不知道有我存在，這是他們的致命弱點。”
“可是我們還不知道他們的具體計劃。”黑衣人輕聲道。
“我想我大概猜到一點，高氏兄弟沒什麼，那個刺客才是關鍵，他不小心暴露了許多事實，比他自己知道的還多。這是一場硬仗，暗中對抗了五年，決戰快要到了。”
灰衣人不語，他知道老人是在自言自語，多年來他們已有默契。
“陸方拿了他的劍，所以也會卷進來，很好，這樣可以將兩件事情一起解決。”
“這個書生，不像是一個意誌堅定的人。”
灰衣人字斟句酌，小心地提出自己的疑問。
老人明白灰衣人想說什麼，實際上他和灰衣人判斷是一樣的。
“一個人在內心深處隱藏著什麼，誰也說不清，甚至本人也說不清，就是我，也經常看錯，比如這個。”
老人的眼睛看向倒在地上的屍體。灰衣人自從進來之後，從未正眼看一下，似乎對此完全在意料之中，或者是習以為常。
“藏得越深，挖掘得越難。”
老人點點頭，同意灰衣人的說法，這是他最賞識的屬下，甚至可以稱為左膀右臂，他在心中拿灰衣人與自己的兒子比較，得出結論：如果兒子能像他，該有多好。
血緣真是一件麻煩事，老人想。
“所以要磨煉他，他必須成功，就是死一百次也要成功。”
“大人有什麼計劃麼？”
灰衣人用漫不經心的語調問道。
“計劃？”
老人反問道，心裏卻在琢磨：從什麼時候開始，自己看不透眼前這個人的心思？他並沒有刻意隱藏，也隱藏不了，但是作為跟隨自己闖過大江大浪的得力助手，這個人太坦然了，心裏沒有一丁點的波動，他毫無防範地展示全部內心想法，反而顯得深不可測。
這就是血緣的好處，老人想，即使能力欠缺，也隻能相信血脈。他希望自己的兒子能有一點野心。
“我已經下出第一步棋，先讓這個書生走接下來的幾步吧。”
“東海仙山正派出大量弟子趕奔京城。”
“都在搶時間是嗎？那他一定也知道災難快要來臨了。”
“東海好像對那個書生也很感興趣。”
“哦？”
“十劍劍主被書生刺成重傷，不治身亡，可是東海仙山似乎對報仇並不特別迫切。”
“我知道他的計劃，東海的目標是群仙會，暫時還不是書生。他以為瞞過了天下，可是瞞不了我。東海隻是小角色，讓他鬧騰去吧，全當做磨煉書生的考驗。”
***
老人十分疲憊，這是從未有過的事情。
現在他一個人坐在書房內。
是因為大災難即將來臨，還是因為那個書生？他的腦海中出現陸方的臉龐，敏感、軟弱、單純，和自己的兒子有些相似，都不是他欣賞的類型，可是自己一生中最大的賭注卻押在了他的身上，因為天意難測，標記竟然會落在弱者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