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八、風雪進西關 海棠謀青慕(1 / 3)

第二天,阿奪餓得肚子咕咕叫扁著嘴,坐在岩石後的草地上翻遍了兩個人的小包袱,無意中發現了自己小時候的一個小荷包,那天拿玉佩的時候順手放進包袱裏的。藕荷色的荷包上繡著一朵粉色的並蒂蓮,嫩綠色的蓮房,輕波水麵上兩隻鴛鴦交頸而眠。荷包不大,托在阿奪漆黑的手心上。這個荷包是娘親親手給做的,平日裏懸在自己的腰帶上,襯著水紅色的穗子。阿奪把荷包上的絆扣打開,倒在手裏兩個長生果樣兒的金錁子,還有幾顆圓潤晶瑩,指肚般大的珍珠。阿青看阿奪眼神暗淡,盯著手心裏的東西發呆,走上前摸著他的發頂說:“阿奪。”他嘴笨,應景兒會說的安慰話也不過是叫聲“阿奪”,抒懷遣鬱是做不出來的。阿奪把東西塞回荷包裏去衝他笑笑,露著雪白的編貝般的牙齒。

兩個人牽著手到了鎮子上,阿奪覺得珍珠首飾鋪子會想要得,便打聽著去了。掌櫃的仔細看了看阿奪荷包裏的珍珠,倒是挺滿意,說難得顏色這麼好,又這麼圓,做成發釵是好的,有四顆呢,還有一對簡直一模一樣的可以做成耳環。阿奪跑了好幾家了問了價錢,這家給的最高,其實也不是想多要幾個錢,阿奪隻是不想把這東西糊塗的賣了。

錢褡裏又鼓鼓的了,阿青挺奇怪那麼幾顆小圓石子似的東西怎的能換回這麼多銀兩。兩個人有了錢,首要是填飽肚子。“醉鄉樓”的門麵看上去是最大的。阿青想要節省點,怕阿奪興致高了前麵路途還遠,可阿奪硬拉了他進去。要了個雅間,店伴燙了熱熱的酒上來,對著雞鴨魚肉一桌子菜,兩個人慢慢的吃著。

“還想再往前走走嗎?”阿青問,寵愛的看阿奪大口吃菜,他真的餓壞了。雅間裏知會了店伴沒有吩咐不準進來,阿奪摘了帽子,摘了暖手套,喝酒吃菜。看阿青看著自己有些不好意思。

“天還沒黑呢,我就在這裏,不要把眼睛瞪得那麼大。”橫了他一眼,漆黑的皮膚更顯出眼睛清澈逼人,丹鳳眼裏滿是調皮。阿青嗬嗬笑,撿那瘦瘦的肉夾了給他放在碗裏。阿奪看看嘴巴咧的更大說:“再往前走走吧,還沒到過那麼冷的地方呢,去看看光景好嗎?”他說話,阿青自是點頭聽著。

兩個人買了兩頭小小的騾子騎著,本來阿奪嚷著要騎馬,但一來上好的馬貴,二來阿青擔心他身架小騎不得高頭大馬,所以撿了兩口皮亮蹄寬的騾子。一路上“咯噠”

“咯噠”倒也悠閑自在。

走了半個多月,到了西齊的關中。頭頂上的天陰沉沉的,大片兒的雪花落了下來,就在眼前飄飄灑灑,混沌不清,有一兩片直接落在睫毛上,掛住了。官道漸漸的不寬闊了,路邊的樹木隻剩了枯枝,雪下得越來越大,不時聽到積雪壓斷樹枝“劈啪”折斷的聲音,地上的雜草都枯黃俯倒,路上的黃泥被積雪凍住一個個腳印,一條條車轍。風聲在耳邊呼嘯,小刀子一樣割在臉上。

阿奪騎在騾子上從暖手套中伸出手來,接住雪花碰到眼前,眼看著它悄無聲息的消失在手心中,隻剩下一點水漬,阿奪伸出粉色的舌頭輕輕湊在手心裏舔舔,回頭衝緊跟在身後騾子上的阿青咯咯地笑說:“原來,雪花什麼味道都沒有呢,嗬嗬。”

阿青看他開心自己也笑。兩人在溫暖如春的山穀中長大竟是從來沒見過這般風景。

雪越下越大一直未停歇,坐下的騾子腳程不錯,不緊不慢的由著阿奪控製著韁繩往前走。跨過一個山頭,走了兩個多時辰,隻看見眼前這一個不大的客棧,黃土的外牆茅草壓頂,屋頂上炊煙被寒風吹得四散飄搖。客棧一側打了個牲口棚子,棚子地下拴馬樁上拴了牲口,都埋頭在槽子裏大嚼。

大門上厚厚的氈毛簾子,門口一個店伴穿著棉褲褂,破氈鞋,袖手縮腦的在門洞下等客,見兩人下了騾子,黢黑的袖子口擦了下凍得流清涕的紅鼻子頭,扶了扶頭上綻了邊兒露著黑毛的破帽子迎上來,牽住了騾子說:“兩位客官來的巧,現宰剛烤好的羊羔子,煮得稀爛得香肉粘白鹽,還有我們掌櫃自家釀得燒刀子,喝一口吃一塊,這寒氣就驅走了,您要是熱炕頭上再住一宿,保您精神抖擻的奔那平安大道。”出門在外的人都愛聽這套話。店伴說完了,門口伸手一挑氈簾大聲喊:“老客兩位,招呼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