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家爸爸”便是這樣嚴以教子,天天如此。但實在不知何故,兒子竟不很爭氣,功課門門在及格上下,而且偏下居多。這叫他氣惱,先怪兒子不爭氣,後怨老師不盡職,後之後,則深感自己言傳有餘,身教不足,也應擔起一小部分責任。此後,他手把手地教子,履行起父親與“教師”的雙重職責來。
他坐在桌子的側邊,與兒子形成正角,然後,戴上一百度老光鏡,點著課本,教道:“這題,一個牛欄,有三頭牛,三頭啊?這裏,一共有,有三個牛欄,那麼他問,問你總共合起來,統統包在裏頭有幾頭?……有幾頭?說啊?”
“有……”大龍歪著頭想。
“這都不懂?你小子喝牛奶就厲害,一大杯,一口,下肚了,問你幾頭牛就傻啦?再聽著,比方說,”“孔家爸爸”用指甲畫著桌麵說,“爸爸廠裏,玻璃車間,有三個工人。
這裏,再一個車間是特燈車間,也是三個工人。這裏呢,又是一個車間,是日光燈車間,也是三個工人。這樣,玻璃、特燈和日光燈三個車間總共有多少工人?多少工人?你說。”
大龍歪著頭,轉著眼珠,眉毛皺一皺,想。
“懂了沒?這樣這樣了,還不懂?你也太笨啦!”“孔家爸爸”手往竹皮條方向摸。
大龍眼一斜,“嗖”地起身,上前一把按住爸爸的手:“爸爸手不要動嘛,我懂了,我懂了……”
“孔家爸爸”撤回手,問:“多少?”
“8……”
“嗯?”
“7……”
“7?”
“那……6?是不是?……”
“6?你怎麼……”
“那、那9……”
“孔家爸爸”攤掌一拍桌沿:“對了嘛,三個三,一加,九嘛,簡單得要命,這樣的題你都不會做?那你還會做什麼?來,這題,二加二乘三。”
大龍在算術本上列出式子。
“哎哎,看書!看書啊,二加二乘三,你一加一乘不就完了?”
“先乘除後加減嘛。”
“別複雜化,順序來。”
“人家老師講的嘛。”
“別嚇唬人,我懂。”
“反正錯了我不管了。”
“什麼?你說什麼?做!”
大龍鼓著嘴腮,扳指算算,按爸爸所教,寫上,二加二,四,四乘三,四三——十二。
第二天,作業發回,照例,“孔家爸爸”一頁一頁,細細地檢查。猛地,他眼一豎,“叭”地將作業簿朝桌上一摔,屈著食指,敲點桌子。
“這這,怎麼回事?啊?怎麼回事你說啊?怎麼又錯啦?你小子怎麼還這麼笨啊?啊?”
大龍小嘴一鼓,鼻子一酸:“爸爸自己教的嘛。”
“爸爸教你要錯啊?”
“我說,我說,是這樣,爸爸說,是那樣,還不是?”
“噢,你小子平時不好好讀書,還嘴硬。爸爸錯,爸爸會錯?你小子也太夠那個了吧,啊?”
“還不是?還想賴?”
“什麼?說什麼?你還不服?”“孔家爸爸”一把抓起竹皮條。
大龍閉嘴了,但小嘴卻鼓鼓的,充氣似的,眼睛垂視著,斜視一眼,又斜視一眼,再閉一眼。
“叭”。一抽。
“啊呀!”
“叭”,又一抽,“叭叭叭”,連連抽之。
“啊呀呀!人家痛不痛啦?”
“痛?我問你服不服,服了沒?服了沒?”
“叭叭叭”,連連抽之。
“啊呀!服啦!服啦!”
“才知道服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