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柳淚》
【一】
紅柳村學校有一個元老教師,叫方麗儀,剛二十出頭。
方麗儀是紅柳村團支部書記,預備黨員,學校教導主任。
方麗儀的父親方四是響當當的老貧農,共產黨員。祖籍是河套老財特別喜歡寧夏平羅人。
解放前有句順口溜為證:
“河曲府穀人啥也幹不成,趕個牛牛車,還要東川人,寧夏平羅人,樓犁耙杖一溜平。”
這個方四,也是苦根苦葉苦花花,苦蔓蔓上結的苦瓜瓜。
方四從小就是補丁褲褲麻繩繩鞋【hai】,給地主老財放牛當奴才。方四的爺爺一頭挑著父親,一頭挑著破羅鍋,從寧夏來河套,走在半路上,過大沙窩時,奶奶餓死了。
掩埋了奶奶,父子二人來到了包頭,又到了紅柳村,給人家扛長工。沒日沒夜幹了十二年,方四的父親,由於勞累過度,吐血而亡。
方四埋葬父親,孤苦一人,準備再當長工,找一個掌櫃的。
這時候,有一個人注意到了方四,他就是當地著名的地主趙奎賢。
說起趙奎賢,看上去慈眉善眼,其實是一個心狠手辣,壓榨長工,吃人肉,喝人血的惡霸地主。
人們在爬山調裏唱道:
“趙奎賢呀不是個人,
大門洞洞裏的風,
蠍子的尾巴的心,
毒辣賽過蛇七寸!”
隻要有窮人找上門,白給你吃了幾頓飯,讓你成了他們家不花錢的長工,一年四季白幹活不說,還要糟蹋女人。
是個:
“人吃餃子馬吃料,
沒有姑娘不睡覺。
懷抱算盤算了個到,
敲骨吸髓還要你笑。”
地主趙奎賢,看方四是農活樣樣精通的寧夏平羅人,喜出望外。
趙奎賢手底下那些個隻會擔大渠的長工短漢,缺少個莊稼地裏的頭兒,一聽說方四要當長工,沒有為難,立馬答應。
方四年齡二十出頭,憨厚老實,趙奎賢方問四農活做法,方四對答如流。沒有幾天,方四和那些個受苦人,都打得火熱,人性很好。
經過幾番考察,方四一不貪小便宜,二有心機,心裏有活。
趙奎賢叫方四做了長工頭,工錢比別人多一石小麥,多種三畝捎帶田。
不要小看這幾畝捎帶田,不納租稅,幹落。
方四是個年輕有為的長工頭,幾畝捎帶田收入可觀,上門提親絡繹不絕。
方四可是穩坐釣魚台,一個也不答應,看掌櫃的趙奎賢眼色。
趙奎賢有個遠房叔伯妹妹,叫趙桂花,因為家裏貧窮,和楊家後生釘了娃娃親。
楊家後生被抓了國民兵,是“大青山上的鷂子烏拉溝的猴,槍崩鬼一去不回頭。”【當地爬山調】
一齊去的人說楊家後生被日本人的炮彈炸的成了肉泥,連屍首也沒有找到,捎回了一張陣亡通知書。
趙奎賢一看方四有人品,勤勞樸實,農活樣樣都會,手裏有幾個錢,不會虧待了自己的妹妹的。
趙奎賢幾回有意把妹妹叫來,說是幫工,和方四當麵鑼對麵鼓見過。
趙家小妹年齡正好,容貌嬌好,一說話先帶笑,正好趁了方四的心。
這男有情女有意,在解放前可算是自由戀愛。
在掌櫃趙奎賢的主持下,長工小子方四成家立業。
沒有二年,河套解放。
趙奎賢是地主成分,方四是貧農。
土改運動中方四是積極分子,又是房無一間,地無一攏的雇農,後來都叫貧農。
苦大仇深的方四揭發了趙奎賢隱瞞財產罪行,倆家鬧下了隔閡。
方四不久在工作隊的重視下,發展方四入了黨,成了紅柳村二社的當家人。
土改後的第二年,趙桂花開花結子,一肚生了倆娃,一男一女。
龍鳳呈祥,皆大歡喜。
女娃方麗儀在先,是姐姐,男娃方虎在後,是弟弟。
方麗儀根紅苗正,雖然沒有中學畢業,可在那個年代,父親是紅柳村二社當家人,紅柳村一成立學校,方麗儀就成了民辦教師,紅柳村團支部書記,學校教導主任。
方麗儀身份金貴,有多少追求者誰也說不準,自然不少公社幹部,銀行職員,現役軍人。把個方四老倆口高興的是
“一對對花蝴蝶玻璃窗窗上落,倆雙老花眼隻朝大門洞洞瞭。”
盼望著高門佳婿到家。
誰知道,老人有情,閨女無意。
高門佳婿來了,笑臉相迎,巧語回絕。
多少年輕後生,欲罷不能,模棱兩可,都以為這個閨女心高氣傲,金鳳凰難找梧桐枝。
有一個後生,叫石柱,是個地主趙奎賢的小兒子。
石柱的父親趙奎賢地主帽子還沒有摘去,正在生產隊嚴加管製。
石柱隻要勞動路過學校,透過辦公室玻璃窗時候,總短不了:
“毛花眼眼朝著裏麵瞭,滿嘴白牙牙朝著小妹妹笑。”
石柱這一笑,方麗儀坐不住了,倆人攜手走入學校房後的柳樹林。
這正是:
沙果果甜來蘋果果果脆,
小妹妹臉上是香梨味。
【二】
河套,田野肥沃。
巍巍的大陰山,海漫漫米糧川。
解放前是走西口的首選地,山西,陝西,河南,甘肅等地人民,因為天災人禍,走西口來到河套。
河套,也是爬山調的故鄉。河套,是愛的搖籃。
河套爬山調唱到:
“土坷垃壘牆牆不倒,大閨女嫁漢娘不惱。”
“寧毀十座廟,不毀一粧婚。”
石柱和方麗儀相好,紅柳村滿村村人都知道,就是瞞著方四老兩口,有的時候,老倆口聽到一點風言風語,也當耳旁風刮了,他們不相信自己的女兒會拿正眼看石柱的。
石柱和方麗儀倆個人,攜手來到老柳樹下。
腳下,東風渠水嘩嘩啦啦地流淌著。
在這裏,貓花花眼眼的方麗儀,眼淚撲簌簌地往下掉。
在石柱麵前,方麗儀再也不用那麼虛偽了。
在家裏,坐有坐樣,笑有笑樣。
在長輩和領導麵前,更要裝模作樣,規矩做人。聲音不能夠高了,茶碗不能夠滿了,笑不能夠露齒了。
學校裏,毛娃娃管著幾個年過半百的“黑幫”老師,聽他們彙報思想,板著臉訓話。一天不能夠有個笑臉臉,簡直要憋屈死人。
方麗儀這株高貴的牡丹花,也是有刺的。
她是喝黃河水長大的,身體散發著河套人溫潤肥厚的泥土氣息,熱烈的愛在泥土中醞釀,一旦爆發,是驚人的。
“我們結婚吧.”
方麗儀斬釘截鐵地說道。
石柱迷茫的眼神裏,發出了明亮的光芒,在一眨眼的功夫,熄滅了。
石柱痛苦地搖了搖頭,對方麗儀說道:
“我們來世吧,我是地主子女。”
“地主子女怎麼了,重在政治表現嗎。你不是成了大隊拖拉機駕駛員了嗎。”方麗儀一本正經說道。
“我在大隊會計劉文駿那裏,開好了結婚證明,今天下午咱們就去公社結婚。”
“什麼?!”
石柱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看。”
方麗儀說著從褲兜裏掏出在大隊會計劉文駿那裏開好的結婚證明,遞到了石柱手裏。
石柱不知所措,倆行熱淚嘩嘩地從臉上流下來。
石柱盯著方麗儀的倆眼看去,方麗儀倆隻水汪汪的大眼裏,清澈透明,讓人有著說不出的誘惑。
方麗儀圓圓的臉龐,就像桃花初綻,粉裏透紅,人有著千種風情,讓人有著壓抑不住的激情。
河套美女,講究圓盤大臉,肥臀厚腚:種地就種沙蓋樓,娶老婆就娶一簍油。
方麗儀就是標準的河套美女!
石柱再也壓抑不住自己的情感,看著眼前的方麗儀,她楚楚動人,她攝魂吸魄。
方麗儀看著眼前的石柱,憨厚老實中透著她特別喜歡的男子漢的狡詐,石柱身材高大,魁梧中有勻稱,心靈手巧,無論農活還是開車,都是一把好手。
石柱把全部激情用在了方麗儀身上,他們倆擁抱在一起,輕輕地倒在大柳樹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