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1 / 3)

魯宗祥接著說:

我們這一段比別的工區動作要晚,別的工區是去年12月份領任務,我們是今年1月份才開始施工。我們要趕在汛期之前竣工,計劃的日期是6月15日。這樣滿打滿算連拆帶修才五個半月的施工時間,確實夠緊張的。現在經過多天苦戰,八一湖橋的全部砼(即:混凝土)現澆任務已經完成,排架已經拆卸,模板也已拆除,離6月15日通車的日子已經不遠了。

你問我幹這行多少年?從1953年到現在,快一輩子啦。我是河北獻縣人,自打幹馬路工之後,就沒挪過窩。剛幹這行時,哪有什麼機械化,都是人力,洋鎬洋鍬的,還是農民幹的活。那時路上還是人工拉車,就是那種洋包車,從八王墳往三間房那一路都是。剛開始幹馬路工,活兒苦呀,說馬路工天生就是受苦的,一點不假。我那時才16歲,但幹活衝。我們挖土方,從八毛到一塊地分六個等級,我第一個月就挖了17立方,掙到一塊二,以後我掙最高等級了。那時修馬路還是用來打夯,或是用石滾碾。那時一天下來,腿上不去炕。要這麼比,現在比過去可好多了。

我記得1955年我們修的天壇。天壇的圍牆、天壇的東門,全是我們修的。當時是用城牆的磚。把城牆的磚拆下來,再壘到天壇的牆上。土木建築這點事,幹時間長了,就全會了,也就是現在說的全活兒。

咱這人沒別的,主要是愛幹活,閑不住,就像農民一樣。農民不種地幹什麼?咱是幹這行的,不幹咋辦?要說辛苦,誰不辛苦?農民不辛苦?有的農民一年到頭,種了莊稼收了糧,反而賠錢,難道不苦?咱們總好一點,知足常樂嘛!

從1958年起我就是青年突擊隊隊長,和、張百發那時常見麵。那時他們修人民大會堂,我們修東長安街。1959年在人民大會堂開群英會時,我們都是代表,所在單位都是先進集體。我們白天開會,晚上住西苑。那時、彭真、萬裏都接見了我。當時是木工,張百發是鋼筋工,我是馬路工。說實在的,我們心裏邊確實都有一種自豪感,那時也沒人喊咱是臭市政的。當工人,就是國家的主人嘛!

咱覺得黨和政府看得起咱,就舍不下這份工作。三年自然災害時期,三級工不如一溜蔥,原來和我一塊出來當工人的,全跑回家種地去了。當時的農村雖然也很困難,但田邊地頭種點菜,窩窩頭加紅薯塊,總比幹挨在城市受苦強。那時我生活特別困難,全家四口人,就我一人上班,愛人長期沒有工作,就靠我一個月50元的工資。全家一天生活費合一塊多錢,咋活?那我頂過去了。我想城市得有修馬路的吧,尤其是咱北京,是首都,沒人修馬路咋行!當時,我想,要說困難都困難,咋沒聽說人家、張百發走呢?他們也是農村人,他們老家也不比俺老家強,既然人家不走,咱就堅持下來給北京修馬路……咱留下來了,我覺得留對了。

從1984年修三元橋以來,眼看著馬路工程越弄越大,變化可以說地覆天翻。這些年,我們隊轉戰南北,東廂西廂的,全參加了。修四元橋時,那難可作大了,但再難的工程也都拿下來了。世上隻有享不完的福,沒有受不了的罪。你們當記者當作家的,幫我們回頭數數那些路,那些橋,哪個不是吃苦吃出來的?連生局長說:苦越大,越有樂子。吃過大苦的人,再品別的東西都覺得甜,你說是不是這個理兒?

魯宗祥所施工的八一湖是個很幽靜美麗的地方。前些年,傳說那湖裏有一種怪獸出現,有人說它像豚,有人說它像魚。於是走近八一湖總有一種把湖水車幹一見究竟的奇想。而古人確實創造過這樣的一則神話:那時洪水滔天,有個叫鯀的,挺身治水。這個鯀,就是一條大魚,很像現代傳說八一湖中像豚又像魚的東西。他在整治洪水的時候,不惜冒著違反天條、不惜冒著被天帝殺罰的危險,偷竊了天帝的息壤用來堵水。鯀被天帝殺死後,三年屍體不腐,從他肚子裏又生出禹,就是著名的大禹,他又繼續完成父親的未競事業。人類最早創造的神話,不管是西方或是東方,不管是希臘還是印度,都有一個像鯀這樣無私奉獻的神,一個為民眾而甘願犧牲的神。這是人類共有的理想化身,是受到人類世世代代讚美尊崇歌頌的神。